第一章给国师治病

寅时三刻，国师府内一片寂静。

赵管家端着铜盆站在寝殿外，听着里面刻意压低的咳嗽声，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已经是本月第七次了——每当朝中有棘手政事需要商议，自家那位国师大人就会准时“病发”。

“大人，该起了。”赵管家轻轻叩门，“今日大朝会，李公公已经在府外候着了。”

“咳...咳咳...”帐幔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蔺清昼披着雪白中衣半倚在床头，长发如墨散落，衬得脸色愈发苍白，“本座昨夜观星消耗过大...心口疼得厉害...”

赵管家熟练地放下铜盆，从袖中掏出备好的姜汁手帕递过去：“老奴这就去请太医。您先把这个敷在眼角，效果比洋葱好。”

帐幔里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尖还沾着蜜饯的糖霜。蔺清昼接过手帕按在眼角，瞬间逼出两行清泪：“让李公公回去禀报陛下...就说本座突发心绞痛...恐有性命之忧...”

“老奴明白。”赵管家躬身退出，转身时瞥见床底露出的《装病指南》书角，默默用脚往里踢了踢。

太医院内，陈院使捋着山羊胡冷笑：“心绞痛？昨日国师大人在御花园连吃三盘玫瑰酥的时候，可精神得很。”

站在下首的青年医师一袭靛青长衫，腰间银针囊在晨光下泛着冷芒。温清晏面无表情地整理药箱，对院使大人的抱怨充耳不闻。

“温大夫。”陈院使突然将出诊木牌拍在桌上，“既然你自称‘银针渡厄’传人，这趟国师府就由你去。”

药房里响起几声窃笑。

谁都知道国师府是龙潭虎穴——去年王太医去诊脉，被国师的灵龟咬伤了手指；前个月张医正前往问诊，撞见国师偷吃冰酪装病，第二天就被调去给御马看诊。

温清晏指尖一顿，银针在指间转出个漂亮的弧度：“医者眼中只有病症，没有权贵。”

“说得好！”陈院使阴笑着递过药箱，“记得多带些黄连。”

国师府朱漆大门前，温清晏被两个侍卫架着胳膊拖了进去。

“放开！我自己会走！”温清晏甩手而出，三根银针精准扎在侍卫合谷穴上。两个彪形大汉顿时手臂酸麻，惊愕松手。

赵管家匆匆迎上来：“温大夫见谅，实在是国师大人疼得打滚，老奴只好...”

“打滚？”温清晏冷笑，“心绞痛患者应该面色苍白、四肢厥冷、不敢移动，能打滚的怕是癔症。”

穿过九曲回廊，浓重的药味从寝殿飘出。温清晏鼻翼微动，突然驻足：“这药里加了双倍的酸枣仁和夜交藤，是安神汤的配方。”

赵管家后背一僵。

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温清晏的瞳孔骤然收缩——传闻中“疼得打滚”的国师大人正盘腿坐在床上，左手蜜饯右手龟甲，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

床边的金丝炭盆上煨着个小陶罐，甜腻的蜜饯香气混在药味里，熏得满室生香。

“大人！温大夫到了！”赵管家突然提高音量。

蔺清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蜜饯塞进枕头底下，捂着心口倒进锦被堆：“啊...本座...本座不行了...”

温清晏冷着脸走到床前，突然从袖中甩出一根银针。银光闪过，枕头被钉穿，蜜饯汁液缓缓浸透绣着星象图的枕套。

“心绞痛患者忌甜腻。”温清晏居高临下地看着僵住的国师，“尤其是偷吃冰酪后引发的假性心绞痛。”

寝殿内死一般寂静。

蔺清昼眨了眨眼，突然掀开锦被坐直身体，雪白中衣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处一点朱砂痣：“温大夫好眼力。”

“脉象平稳，舌苔薄白，面色红润。”温清晏一把扣住蔺清昼的手腕，“国师大人装病的技术，还不如三岁孩童。”

蔺清昼突然反手握住温清晏的腕子，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划：“温大夫的手比银针还凉啊。”说着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对方的脸颊，“咦？你睫毛上沾着药粉了...”

“嗖！”三根银针擦着蔺清昼的耳畔钉入床柱。温清晏后退三步，耳尖泛红：“再动手动脚，下一针就是哑门穴。”

赵管家抱着一摞染血的帕子适时出现：“温大夫息怒！国师大人今早真的吐过血！”

温清晏扫了眼“血帕”，冷笑：“朱砂混蜂蜜，颜色鲜艳还带甜味，国师府倒是别出心裁。”

被拆穿的蔺清昼不慌不忙地披上外袍，玄色银纹的广袖在晨光中铺开如夜色：“温大夫可知，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我孤身一人，无族可诛。”

“那可惜了。”蔺清昼突然从枕下摸出块冰酪咬了一口，“本座原本打算告诉陈院使，他藏在《本草纲目》里的那本春宫图...”

温清晏的银针顿在半空。

“留下给本座治病。”蔺清昼舔掉唇角的冰酪，“或者现在回去看陈院使的老脸涨成猪肝色，选一个？”

窗外传来扑棱棱的声响，一只翠羽鹦鹉飞进来落在温清晏肩上，字正腔圆地叫道：“庸医！庸医！”

温清晏面无表情地捏住鹦鹉的喙，从药箱取出黄连粉撒进煎好的药里：“国师肝火旺盛，需连服七日苦药。”

“成交。”蔺清昼笑着接过药碗，在温清晏转身时迅速将药倒进炭盆。滋啦一声响，炭火腾起带着苦味的青烟。

温清晏头也不回地甩出银针，精准扎中蔺清昼的合谷穴。国师大人举着空碗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医师走到门口才开口：

“忘了说，方才那针上淬了能让人腹泻的药。”

蔺清昼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下一秒，国师府响起惊天动地的奔逃声。

赵管家抱着恭桶匆匆追赶：“大人！茅厕在另一边！”

温清晏站在廊下整理银针，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檐角铜铃轻响，那只叫金盏的鹦鹉落在他肩头，突然换了词：“登徒子！登徒子！”

远处传来蔺清昼咬牙切齿的喊声：“温清晏！本座跟你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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