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劈开夜幕时,国公府的朱漆大门上的狴犴铜环正在暴雨中摇晃。贾仁提着灯笼的手一颤,琉璃灯罩里跃动的火苗,霎时照亮了门楣上僭制的五爪蟠龙浮雕。
雨幕倾泻在九重飞檐上,本该属于亲王规制的琉璃鸱吻泛着青惨惨的光。
贾仁缩了缩脖子,总觉得那些蹲踞在屋脊上的石兽今夜格外狰狞。
雨水顺着鎏金瓦当汇成浊流,将汉白玉台阶冲出道道血痕——昨日暨国公杖毙的那个小厮,血迹还没擦干净。
最里间的密室门缝渗出血水,混着雨水在地面蜿蜒。贾仁想起上个月往扬州送的那批"生丝",其实是被麻袋裹着的少女——她们腕上的银镯此刻正在珠宝堆里泛着冷光。
他心虚的回头望了望自己驾来的马车,里面正是贾仁为了哄暨国公开心,带来的“新货”。
贾仁自己也有个女儿,叫贾乐吟,前几日才办完及笄礼。私下里为了利益做这些下流勾当,总会让他代入到自己女儿身上,他自己也觉得恶心,但为了贾府,为了女儿,他只能不停的攀高枝,卖脸面。
贾仁收回那些怜惜,头也不回的走向了暨国公正厅。
暨国公这些天见血太多,有些病了,已经五日没有上早朝了。皇上念国公年近古稀,又日夜为国操劳,便允了他修养半年。
贾仁没有直接推门而入,只是一言不发,静静地跪在门口——
这是国公府的规矩。
夜已经很深了,雨也慢慢停了。贾仁跪了有两个时辰,里面才有一点动静。
李绍阖:交给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贾侍郎。
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
贾仁:已经办妥了,不过…人是…随世子杀的…
贾仁吞吞吐吐道。
屋内没有声音,像是在沉默。
转瞬,暨国公咳嗽了两声,推测道:
李绍阖:随烬?他虽然无情,但向来不喜朝争官斗,莫非…这女子跟他又旧怨?
贾仁思索片刻,附和道:
贾仁:小的也是这样认为。
李绍阖:罢了罢了,死都死了,难不成还能挖出来问问?
暨国公突然低声,
李绍阖:此女是莲州虞氏四娘,明贵妃的亲妹妹,定要瞒着。此事与往常不同,你当心着点,别让人发现了破绽。
贾仁:小的明白。
贾仁听见屋内有脚步声传来,下一刻,门打开了。
一张青白面皮映入眼帘,油光里泛着药石腌渍的腐朽气。眼袋垂成紫绀色锦囊,血丝密布的眼球却仍如饿狼般发亮,倒映着金玉满堂的虚影。
腰间玉带扣着错金螭纹,生生勒进浮肿的腰腹,悬着的景泰蓝香囊漏出几缕五石散残灰。
李绍阖:雨原来这么大吗?应该早点让贾侍郎进来的,贾侍郎可愿进屋吃上一杯热茶?
暨国公嘴角两道法令纹深如刀刻,随假笑牵动时,脂粉便簌簌落进织金蟒纹领口。
枯槁手指戴着三枚鸽血石扳指,关节却肿如发面馒头,裹着西域进贡的紫貂护手。
贾仁听得懂他的话外之意,暨国公就是不想让此事牵连到自己,迟迟不让他进屋,也是怕隔墙有耳。
贾仁拍了拍长衫,跟着他进屋了。
暨国公递给了他杯热茶,是佛山铁观音,只不过是凉的——
贾仁明白,这是给自己的下马威。
见状他也不废话了,嬉皮笑脸的迎了上去,又是捶腿,又是捏肩,试探性问道:
贾仁:那…虞四娘手下的那些女的…
暨国公没有说话,欣慰的笑了笑。
贾仁立即喊来国公府的管家老何:
贾仁:麻烦您老帮我把马车上的几个‘麻袋’拎下来,我给国公爷‘捡捡货’。
老何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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