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一八，村子没了，我成了孤狼

（1931年9月18日由日本关东军炸毁沈阳柳条湖附近南满铁路并嫁祸于中国军队引发的军事冲突，标志着日本侵华战争的开端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东方战场的序幕。）

正文：

沈毅的呼吸急促，汗水顺着额角滑落。他趴伏在地窖口沿，透过缝隙死死盯着外面火光冲天的村庄。浓烟滚滚，烧焦的木梁一根根塌陷，断墙残垣间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声音像是被割开的布帛，在夜风中撕扯着他的神经。

　　刚才那一阵枪声来得太突然了，像是一场毫无预兆的噩梦。他记得自己刚躺下没多久，父亲还在屋外抽着旱烟，母亲轻声哄着妹妹入睡。可就在那一瞬间，远处的狗叫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爆炸声、脚步声、皮靴踩踏稻草的声音——然后，就是第一声枪响。

　　“快！躲起来！”父亲冲进屋子时脸色煞白，一把将妹妹塞进地窖，回头对沈毅吼道：“别出来！谁来了都别出声！”

　　沈毅想问什么，却被父亲一掌推了下去。木板盖上的那一刻，他看见父亲转身奔向院子，手里握着一把生锈的铁锹。

　　他蜷缩在地窖里，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头顶的一丝缝隙透出微弱的光线。他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日语的命令和村民的惨叫。他屏住呼吸，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嵌进了掌心。

　　“太君，我们只是种地的……求您饶命啊！”一个熟悉的乡音响起，那是王叔，村里最老实的人。

　　“八嘎！”一声怒喝后，便是沉闷的撞击声，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沈毅的心跳如擂鼓，他知道那是什么声音。

　　又一阵脚步声靠近地窖，他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他听见有人低声说着什么，随后是一阵翻找东西的声音，接着是木箱被踢翻的声音，还有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

　　“呜哇——”妹妹的哭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刺耳而绝望。

　　沈毅猛地抬起头，差点撞上木板盖子。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动，哪怕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要冲出去。

　　“放开我！哥哥！”妹妹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即戛然而止。

　　沈毅的眼眶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外面传来几句听不懂的日语，随后脚步声远去，只剩下燃烧的房屋噼啪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四周彻底安静下来，沈毅才颤抖着手推开木板盖子。他爬出地窖，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

　　整个村子已经化为废墟。燃烧的房梁横七竖八地倒塌在泥泞的土地上，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血腥气。尸体散落在各处，有的倒在井边，有的倒在田埂上，有的甚至被钉在门板上。

　　他踉跄着向前走，脚下的泥土已经被血染成了深褐色。

　　“爹！娘！”他喊了一声，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没有回应。

　　他在废墟中翻找，手被瓦砾划破也浑然不觉。终于，在自家院门口，他看到了父亲的遗体。父亲仰面倒在地上，胸口有一个狰狞的弹孔，鲜血已经凝固，脸上还残留着愤怒的表情。母亲倒在几步之外，头颅歪斜，脖子上有深深的勒痕。

　　沈毅跪倒在地，手指颤抖地抚过母亲的脸，冰冷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

　　“哥……哥……”妹妹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他猛地站起身，四处寻找，最终在村口的柳树下发现了一串带血的脚印，脚印旁，静静地躺着半块玉佩。

　　那是妹妹随身佩戴的玉佩，被生生掰成两半，一半沾满泥土和血迹，另一半……应该还在她身上。

　　沈毅蹲下身，将那半块玉佩捡起，紧紧攥在掌心。他低头看着自己满是血污的手，指甲缝里嵌着灰土和血渍，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村庄。远处，几辆日军的军车正驶离村口，车灯照亮了黑夜，也照亮了他心中的仇恨。

　　“你们……一个都别想活。”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冷酷。

　　他转身回到地窖，从角落里翻出一件旧棉衣披在身上，又从父亲藏的地方取出一小包干粮和一瓶水。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久留，必须离开，必须找到妹妹，必须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当他背着干粮走出地窖时，天空开始飘起了细雨。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混着眼泪一起流下。他抬头望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夜空，眼中再无一丝犹豫。

　　他迈步走向村外，脚步坚定，像是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一路上，他避开主路，沿着山林前行。他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失去一切的孤儿。但他也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回来，带着刀，带着枪，带着复仇的决心。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片树林。沈毅靠在一棵老槐树下休息，掏出那半块玉佩，仔细擦拭上面的血迹。他想起小时候，妹妹总是喜欢把玉佩挂在脖子上，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后跑。

　　“哥，等我长大也要跟你一起去打猎！”她曾经这样说过。

　　如今，她却被人掳走，生死未卜。

　　沈毅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父亲临终前的眼神，母亲被勒住脖子时挣扎的身影，还有妹妹那声撕心裂肺的“哥哥”。

　　他睁开眼，眼神已然变了。

　　不再是一个普通的青年，而是一头孤狼。

　　他站起身，继续前行，步伐比之前更加坚定。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沈毅立刻警觉地停住脚步，右手迅速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有父亲平时用的匕首，但此刻却是空的。

　　他皱眉，缓步靠近声音来源的方向，借着月光，隐约看到一个人影蹲在灌木丛中，似乎在躲避什么。

　　那人察觉到动静，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满脸胡须的面孔。

　　“嘘——”那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别出声，他们在追我。”

　　沈毅眯起眼睛，警惕地看着对方。

　　那人穿着一身破烂的粗布衣服，左臂缠着一块染血的布条，显然受了伤。他看起来四十多岁，眼神中带着几分疲惫，但也藏着一种久经沙场的冷静。

　　“你是谁？”沈毅低声问道。

　　“赵刚。”那人回答得很简短，随即指了指远处，“他们马上就要来了，你想活命就跟我走。”

　　沈毅没有动。

　　“你不想报仇吗？”赵刚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我知道你在找他们。”

　　沈毅瞳孔一缩。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的眼神，和我当年一样。”赵刚站起身，朝他伸出手，“如果你真想活下去，并且报仇，那就跟我来。”

　　沈毅沉默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伸手与他相握。

　　两人一前一后，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身后，村庄的余烬仍在燃烧，火光照亮了夜空，如同一场无声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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