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蓝渊残影

冰冷的真空将空间站包裹得密不透风，只有内部循环系统沉闷的低吼和仪器永不疲倦的嗡鸣构成这片寂静绝域的唯一脉动。这里是人类的孤岛，悬在近地轨道之上。空间站外部主体结构上覆盖的超级太阳能帆板被压缩到最低限度，仅能提供最基本的维生能量，如同收拢羽翼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金属巨鸟。深邃的宇宙背景已不复旧日的澄澈星海，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覆盖了大半视野的、浓稠到化不开的混沌晦暗。

那是地球的低温尸衣——永冻云层。它不再仅仅是遮蔽阳光的巨幕，更像一层粘滞的、由冰晶、尘埃、高压凝固的空气分子以及未知能量残留物构成的宇宙尺度的淤积层。光线穿越这层阻碍时被吞噬、扭曲、漫射，将本应漆黑的宇宙空间渲染成一片污浊不堪、令人压抑的铅灰色调。偶尔在这污浊幕布极薄的区域，才能窥见一丝下方那个冰冻星球的微弱反光——一片辽阔得令人绝望的、均匀死寂的蓝白色冰盖轮廓，如同巨人被冻结凝固的尸骸肌肤。

空间站深处，哈勃望远镜终极改造型—— “深空之眼”主体舱段。这里的低温超越了人类理解的极限。维生系统将舱内温度维持在零下一百二十摄氏度的绝对苦寒，足以冻结任何不慎暴露的呼吸凝霜成致命的冰刀。空气冰冷干燥得如同超高压沙漠深处刮来的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穿鼻腔直达肺叶深处的锐痛感。精密仪器内部循环冷却用的液态氦气散发着幽蓝色的微光，散发出冰冷的金属和惰性气体的独特气味，渗入每一寸金属管壁。绝对的真空隔音层将所有来自外部、甚至空间站内部的杂音彻底滤除，这里只剩下超级计算机矩阵在极限运算时发出的、如同无数细微冰针互相撞击的、持续不断的微弱高频啸音，像微弱的电流爬过颅骨内侧，考验着理智的极限。

凯瑟琳·邓肯博士悬浮在巨大的多层信息瀑布前。厚实的特制防护服将她包裹成臃肿的茧，面罩内侧凝结着一层呼出气息形成的、不断被内部除霜环融去又不断再生的细微薄霜，让她的视线总带着一层模糊的水雾，如同隔着泪眼观察世界。防护服内部的体感温度接近冰点，冻僵的手指在保温手套内艰难地操作着悬浮控制面板。她的脸色呈现出一种长期处于失重和极端心理压力下的死灰色，眼窝深陷，里面是燃烧着最后一点偏执和恐惧的火焰——恐惧于在下一个瞬间就目睹支撑人类文明延续的最后一丝幻景彻底崩塌。

在她眼前占据大半个视野的，是由数十个屏幕构成的、不断刷新着恐怖参数的阵列：【地球平均温度：-69.8℃】、【全球冰线厚度中值：1284米】、【地表可观测光合作用信号：0.00007%】……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柄冰锤凿在心头。而在角落不起眼的次屏上，一条滚动显示的信息如冰冷的毒蛇盘旋：【轨道站氧气储备剩余：47.2%】，末尾紧跟着不断跳动缩减的、基于实时氧能量比计算的生存倒计时：【预计可持续：89天 13小时 42分钟】。每一次数字的跳动都代表着她和其他九个人的生命被无情地剜去一小块。

突然！

嗡——！

整个空间站毫无预兆地剧烈震颤！幅度不大，但毫无缓冲！如同一头冰冷的钢铁巨兽被人从侧后方狠狠踹了一脚！

凯瑟琳猝不及防！身体被惯性猛地甩向冰冷的舱壁！“砰！”一声闷响！厚实的防护罩狠狠撞在坚硬合金上！撞击点的霜层瞬间龟裂、飞溅！眼前世界猛烈晃动旋转！

“邓肯！主陀螺仪阵列过载！轨道稳定性跌至临界阈值！正在重新平衡姿态！” 通讯器里传来控制中心操作员惊恐到变调的嘶吼，压着嗓子也无法掩饰的崩溃边缘！

凯瑟琳死死抓住舱壁上的固定环！手指在手套里冻得生疼！她咬紧牙关！透过面罩的冰霜裂缝，死死盯住“深空之眼”操控核心的主状态屏！

屏幕上代表望远镜姿态稳定性的能量图谱，那原本柔和、代表正常工作状态的蓝色光圈，如同被泼上热油的薄冰，瞬间炸裂！碎裂成无数尖锐的红色锯齿状尖峰！疯狂向上冲顶！狠狠撞击在屏幕顶部代表系统结构强度极限的刺眼黄线上！！！

“……不！！！！” 凯瑟琳的尖叫声在冰冷的头盔里回荡，被真空阻隔成无人能听的绝望嘶鸣！望远镜的极限平衡环在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地球深层地质应力异常（可能与超低温导致的深部地壳应力调整有关）传导至空间结构的剧烈震动下，脆弱如同蛋壳！内部用来补偿轨道摄动、维持极端观测精度的超微型姿态引擎组正在发出毁灭前的哀鸣！她能想象那些细如发丝的微调喷管在失控能量流下熔断扭曲的景象！

就在主稳定度指示条冲破理论最大阈值的瞬间！连接“深空之眼”主镜和传感阵列的核心控制流发出刺耳的嗡鸣！随即彻底陷入混沌！主屏幕上所有实时观测的深空星图影像——那些她日以继夜分析的、试图寻找一丝可能拯救线索的遥远星辰——瞬间扭曲，拉长，爆发出剧烈的、如同信号被强干扰彻底淹没的雪亮噪点！然后——彻底黑屏！！！

观测中断。

冰冷的绝望如同液态氮注入血管！但凯瑟琳的眼神没有熄灭！一种更疯狂、更不顾一切的火焰在燃烧！绝不能让这人类最后的眼睛瞎掉！

“放弃核心稳定引擎！”凯瑟琳对着通讯频道嘶吼，声音被头盔变声器扭曲得如同金属摩擦，“用备用磁场发生器强行锚定！！给我三秒！只需要最后三秒！！覆盖所有安全协议！！启动……启动‘暗流’最终扫描预案！” 这是她在无数个绝望的夜晚偷偷准备好的、利用空间站自身强磁场干扰做掩护，强行撬动“深空之眼”全部剩余能量穿透“污浊冰幕”对特定方向超深度扫描的绝命程序！每一次启动都是对设备本身致命的自毁性压榨！

控制中心短暂的死寂。几秒的沉默如同几百年般漫长。最终，一个同样疲惫到极限的声音传来，带着孤注一掷的沙哑：“……指令确认……磁锚启动……系统能量池正在导入……倒计时五秒……”整个舱体开始发出因强大磁场扭曲而产生的、令人牙酸的细微金属呻吟声。

凯瑟琳几乎贴在屏幕上！眼睛死死瞪着主状态屏！在主镜控制系统完全离线瘫痪的绝境下！她强行启用了主能源矩阵直接接驳到广域低精度背景感光阵列的疯狂通路！这是舍弃了一切细节解析力、只追求对极端微弱光子流进行原始感光的亡命之徒模式！屏幕上不再是清晰的星空图像，而是一片翻滚涌动的、由原始像素躁点构成的灰黑色狂潮！

倒计时刺眼跳动：【3… 2… 】

就在“1”即将闪现的亿万分之一刹那——

嗡！！！

一股强烈到让整个空间站所有仪器瞬间集体嗡鸣的、无法言说的量子层面扰动！如同无形的宇宙之矛！穿过冰冷深邃的空间！狠狠贯穿了“深空之眼”那勉强维持着最后感光阵列的脆弱感光板！

主屏幕原本混乱翻滚的灰色噪点狂潮瞬间被撕裂！！！

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其诡异本质的“存在”，蛮横地投射在布满雪花的屏幕上！

那并非清晰的轮廓。

它更像一个……虚影。一个强行在混乱的感光元素背景上“抠”出来的、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的恐怖窟窿。

其“边缘”并非几何线条，而是一种对光线的绝对扭曲法则！肉眼所能捕捉的“形态”，更像一只在宇宙背景上缓缓睁开的、难以想象的“巨眼”的一部分虹膜结构！！但它绝不是血肉！而是由流动着暗红、淤青、惨绿、以及如同凝固血痂般厚重死黑的诡异能量潮汐构成！这些色彩不断翻滚、吞噬、相互转化，在其中心区域汇聚成一个不断微微蠕动、仿佛能吞噬灵魂的……漩涡。漩涡核心深处并非绝对的黑暗，而是某种更冰冷、更古老、更接近宇宙创生之初的……无。一种令人发狂的、逻辑之外的、纯粹“非存在”的绝对虚无投影！

一种无形的……重压感……随之而来！并非空间站的物理震动，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如同无形的冰冷巨手扼住了每一个观测者的灵魂！凯瑟琳感觉到自己防护服内的皮肤瞬间激起冰片状的鸡皮疙瘩！心脏像是被浸入了液态氦中瞬间冻结！思维几乎停滞！一种渺小如同尘沙面对星海风暴的无边恐惧感！混杂着奇异的、完全超越个体认知边界、强行灌输进来的……近乎宗教般的狂喜与献祭冲动？！这两种极端情绪如同烧红的钢丝在她脑浆中疯狂搅动！

“坐标！”控制中心负责辅助处理原始数据流的年轻物理学家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惊恐万状，“自动三角定位结果出来了！目标位置……不在已知星图！不！是根本……不存在于……标准引力模型！它在‘走’！它在……瞬移？！不对！！……”

“位置！”凯瑟琳嘶吼，强行对抗着那恐怖影像带来的精神冲击！她需要锚点！

“位置锁定：黄经……无法解析……坐标漂移……上帝啊……这东西没有固定轨迹！”物理学家彻底崩溃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恐惧的颤抖，“信号分析……光谱特征……全波段特征……上帝……这……这到底是什么？！！” 他如同着魔般开始诵读屏幕上疯狂跳动的、代表未知能量特征的字符串：“未知能量波！未知引力扰动！未知空间曲率畸变！核心特征码……B.L.U.E.A.B.Y.S.S.0.X.1.F…..”

B.L.U.E.A.B.Y.S.S. （蓝渊）

那个词如同神明的启示，又如同恶魔的低语，烙印在凯瑟琳濒临崩碎的脑海里。

就在这时！没有任何预兆！屏幕中央那诡诞恐怖的巨大虚影漩涡……那仿佛能将灵魂都碾碎吸进去的恐怖瞳孔位置！突然……亮了一下！

不是光。

是一种更本源的、如同时间与空间本身被强行撕裂后暴露出的、绝对秩序的……反？无法形容！仿佛一个黑洞核心突然亮起了一颗白矮星的光芒！一股冰冷尖锐到能刺穿意识防护的意识流！透过这原始的像素躁点构成的模糊影像！穿透重重防护！瞬间贯穿了凯瑟琳的视网膜！直刺灵魂深处！

就在同一瞬间！

“净土-1号”穹顶边缘，靠近底层废弃水处理区与内壳保温层的无人区域。雪姬紧贴着一根粗大的低温循环管路冰冷的金属表面，厚重的防寒服也无法隔绝那刺骨的寒意。她体内源质核心的污染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微小的牵动都撕扯着神经。她正利用管道维护检修的短暂间隙，尝试用极其原始的物理方法激活那个冰冷的银罐——通过自身残存的一点源质能量引导，试图在罐体外壁几处微型接点上模拟出微弱的、特定频率的脉冲信号。

就在她全神贯注之时！毫无征兆地！一股无法抵御的冰冷信息洪流！毫无道理地从虚空中狠狠砸进她的意识！如同在她颅骨里引爆了一枚精神炸弹！是陆寒在“零号实验腔”中跨越时空传递来的那个冰冷坐标数字的强烈回响吗？！不！比那更直接！更狂暴！更充满……秩序？！

【2190-019.7】

那个数字在脑海中如同熔铁般烙印重现！

但她“眼前”同时炸开的！根本不是景象！而是由纯粹信息风暴构成的……指令？

她“看到”/感知到/强行理解了一组信息：

一片无法形容、纯粹由“凝固”这个概念构成的绝对真空空间（坐标的指向）。

在那里，某种处于被强制凝固状态（沉睡？禁锢？）的……核心。

其表面覆盖着的、象征着绝对静止和永恒的……“秩序之膜”。

而这层膜正在被某种由内向外的、代表着“绝对熵增与不可逆分解”的力场从内部撕开。

撕裂它的，是两种矛盾且纠缠的能量：一种是她熟悉至极、源自她体内源质核心污染根源的冰冷“秩序碎片”！而另一种？……混乱？！狂放？！如同毁灭中诞生的……新生？！！

在这组混乱而狂暴的信息爆炸中！伴随着一个清晰的感知：她怀中那个冰冷的银罐……罐体内部那些被强行提纯压缩的、源于血红冰晶中的特殊粒子……正与她体内翻腾的源质污染核心……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

“呃……”雪姬痛苦地闷哼一声！她的视野瞬间被一片无法描述的、由无数棱面构成、如同破碎水晶阵列般的疯狂景象彻底覆盖！剧痛几乎撕裂神经！她猛地闭上眼！手指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痛和意识冲击而失控地抽动了一下，防护手套粗糙的边缘在银罐表面刮擦过！

呲啦！

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冷的蓝色电花猛地从银罐接点处迸溅出来！瞬间融化了手套指尖的一点合成纤维！而罐体内部……似乎……极其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与此同时，空间站里，凯瑟琳也猛地甩头闭眼！发出如同被烫伤般的惨叫！防护面罩内瞬间覆盖上一层剧烈的白色雾气！那恐怖虚影的最后“凝视”带来的信息冲击让她几乎当场昏厥！

但当她强忍着撕裂般的眩晕睁开眼，勉强看清主屏幕时，那诡异的虚影已在不到一秒钟内彻底消解！如同从未存在！屏幕上只剩下大片大片熟悉的、由宇宙微波背景辐射构成的灰色像素点构成的原始背景噪点图。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集体癔症。

通讯频道里，控制中心一片惊魂未定的死寂。几秒钟后，年轻物理学家压抑着剧烈颤抖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目睹神迹（或恶魔）后的失魂落魄：

“信号……信号消失了……坐标信息无法锁定……记录数据……数据……部分丢失……核心特征码……是……是蓝渊核心特征码（Blue Abyssal Core Signature - BACS）……”他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淹没在仪器重新稳定后发出的、恢复单调的嗡鸣中。

“记录下来！标记……最高密级！”凯瑟琳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她的身体因为脱力微微颤抖，“编号：HST-UltDeep-Scan_001……代号……”她顿了顿，看着屏幕上那仿佛永远不会再出现任何异常的平静噪点图，那个物理学家刚刚念出的、代表虚影核心信息的代码字母在她脑中炸开：

B.L.U.E.A.B.Y.S.S.

蓝渊。

“代号：‘……蓝渊残影（Blue Abyssal Ephemera）’。”

名字诞生的瞬间，一股更深的寒意包裹住了她，比空间站深寒的舱壁更甚。这不仅仅是一个名字。这像是揭开了某种被强行遗忘的宇宙伤疤，激活了一个沉眠于时间之外的……古神名讳。

就在凯瑟琳说出这个名字的同一时刻。

“净土-1号”，联合政府资本核心区。奢华到令人窒息的顶层战略会议厅内。

空气里弥漫着顶级人工调制的植物精油香氛（模仿着早已灭绝的某种珍稀兰花），混合着冰镇过的顶级合成饮品和古龙香水混合的气息。巨大的曲面落地窗外是被精密过滤了“不美观”频段后投射进来的虚假星空图像。长长的合金会议桌光滑如镜，映照出天花板上柔和的无影灯辉。

围绕在桌边的十几位“黑石-联合生存资源委员会”高级执事和少数几位实权将军投影，气氛异常冷冽。

“……氧气期货市场的恐慌性波动已经平息，”一位负责数据监控的执事汇报着，声音平直得像冰冻钢索，“‘沙海之辉’事件引发的负面连锁效应已被控制，‘净土-5号’和‘8号’的产能债券顺利以预期底价接手……损失在可控范围。” 他说“损失”这个词时，嘴唇纹丝不动，仿佛只是在处理一堆无意义的数字符号。

会议桌首席。西格蒙德·罗斯执事松弛地靠在昂贵的合金人体工程学座椅里，仿佛外面的惊天浩劫、脚下的星球冻僵、亿万人的生死挣扎，都无法在他那如同精密算法构筑的精神壁垒上激起丝毫涟漪。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在面前一块悬浮的、代表“氧气-能量等值比价”的巨大虚拟透明屏幕上轻轻拨弄着，一长串不断跳动缩减的数字如同代表生命的沙漏：【全球氧气等值生存单位：27.68亿 （标准成年月存活量）】。他干涩的声音带着一丝毫无温度的分析语气：

“恐慌是暂时的神经紊乱。氧气，是宇宙中最诚实的商品。它的价值永远锚定在生命的欲望之上。”他的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那眼神像冰锥，“需求端虽然伴随着每一次崩坏性事件衰减，但这种衰减本身……”他顿了顿，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代表市场恐慌波动的尖锐曲线，“恰恰创造了新的、更纯粹的……定价空间。”

他嘴角牵动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那绝非微笑，更像某种算法成功的证明。仿佛市场波动和灾难本身只是巨大能量转化装置的一部分，生命不过是燃烧提供热值的碳粉。

但就在他这冰冷的分析进行到一半！

“嗡————————！！！！！”

一种无法形容其本质的、沉闷到超越人类听觉极限的、却又如同直接在灵魂深处敲响的恐怖震动！毫无预兆地从……下方？不！从四面八方！从脚下冻结的地核深处！从头顶无穷高的冰冷虚空！同时袭来！！！

无声的音爆！！！

会议室里那巨大的虚拟空气交易盘影像猛地疯狂扭曲抖动！然后瞬间熄灭！同时熄灭的还有室内的无影照明系统！备用应急灯瞬间亮起刺眼的血红色光芒！

轰隆！

整个坚固无比、理论上足以抵抗核爆的堡垒顶层！在巨大震波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呻吟！细密的冰尘如同死亡的霜雪般从合金框架接缝处簌簌落下！罗斯面前那悬浮的虚拟屏幕影像如同信号不稳的电视机般疯狂闪跳扭曲了几下，然后彻底碎裂成紊乱的、无法辨识的光点流！

震动持续了至少五秒！五秒的绝望死寂！每个人都像坐在即将倾覆的钢铁巨舟之上！

罗斯的手还保持在空中拨弄的姿态。几秒后，震动停止。残存的应急红光如同血色油漆泼洒在会议厅的每一个角落，映照出每一张惊疑不定、难掩一丝本能恐惧的实权面孔。

罗斯那如同被冰封石刻般的僵硬面容，首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他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冷酷计算。在那深处，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是刚刚那毁灭性的力量？还是在那无形的震动背后隐藏的、超出了他掌控范围、甚至超出了人类计算能力边界的……某种……存在？

他布满皱纹的眼角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那只悬停的手，缓缓地、无声地收回到覆盖着奢华合金桌面的控制台表面。指关节在不经意间压在了触控键位上。

啪嗒。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功能键被按下。

瞬间！他控制台唯一还亮着的、刚刚切换成的内嵌式机密通讯屏幕！在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瞬间闪过一条字符极其短暂的、代表最高优先级加密层级的内部简报推送标题！标题的字符极小！只有罗斯那鹰隼般锐利的视线能在第一时间精准捕捉！

简报推送的核心标题字符，瞬间点燃了他眼底某种极度危险的光芒——

【地磁暴·空间物理联合异常观测组：轨道深空站 “深空之眼”…“蓝渊残影”…确认…坐标关联…非标准模型！】

罗斯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针尖！

简报信息快得几乎无法读取！但那两个关键的词汇如同带着刺骨寒意的闪电！瞬间贯穿了他冰冷的思绪：【蓝渊残影】！【非标准模型】！

他缓缓抬起头。眼中的冰冷重新凝聚，甚至比之前更加幽暗深邃，如同冻结万年、凝视深渊的湖面。但那凝固的表象下，似乎有什么被彻底打破了。不再是纯粹的商人，而是一个意识到自己精心布局的棋局外，正缓缓睁开……棋盘本身……冰冷眼眸的生物。

“通知所有净土穹顶。”他的声音比冰封的地核更深沉，字字砸在冰冷的合金桌面，“启动SSS级全域静默协议。”

“从现在开始……”

“氧气……不再是唯一的……稀缺品了。”

那最后一个词，如同在冻结的血液里滴入一滴绝对零度的汞液，无声地将某种巨大的未知之物的重量，压在了会议厅内每一个人的灵魂之上。那份简报信息碎片，正无声地倒映在罗斯如深潭般的瞳孔深处：一个残缺的日期/时间戳……

2190-019.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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