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谪仙血·初现凡尘

大周，澜沧江源头。

十万大山层峦叠嶂，终年云雾缭绕。离尘观依山而建，青瓦白墙掩映在苍翠古树间，晨钟暮鼓，仿佛与喧嚣红尘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沈清欢背着药篓，小心翼翼地在陡峭山崖上攀爬。她一身素净的灰色道袍，乌黑长发用一根竹簪松松挽起，清丽的眉眼间带着几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静。篓子里是新采的几株紫云芝，还有几把止血化瘀的地榆草，叶片上还带着新鲜的露水。

她的世界，本该围绕着山间草木、观内药经和需要照顾的病患打转。直到那一刻来临。

那声音来得极其突兀，沉闷，浩大，像是九天之外垂落的巨钟狠狠撞在地上，又夹杂着无数琉璃炸裂的尖啸。脚下的山峦猛地一震！数块桌面大小的巨石轰隆隆滚落，擦着沈清欢的身侧砸向深谷，烟尘弥漫。山间栖息的鸟兽瞬间惊散，发出凄厉的哀鸣，整个山谷都陷入一片混乱。

沈清欢险险抓住一根凸出的老藤才稳住身形，心脏狂跳，惊魂未定地抬头望向声音来源的天空——那本该是碧空如洗的午后，此刻却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狭长的缝隙！

不是雷云的昏暗，而是纯粹、极致的暗。缝隙里仿佛流淌着污浊粘稠的墨汁，透不出一丝光亮，如同苍天流血的一道狰狞伤口。更令人心悸的是，有什么东西正从那深渊般的裂隙中被猛烈地“吐”了出来！

一个模糊的白色光点，裹挟着破碎的流焰和浓稠得化不开的墨色气流，如同被弓弩射出的石弹，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砸向群山深处！

方向……正是离尘观所在的青峦峰后方！

“是……陨星？”沈清欢喃喃自语，但那股缠绕其上的污浊、暴戾的气息，让她瞬间否定了这个想法。她常在古籍中读到天外陨铁的描述，但绝无这般邪异！

师父曾说过，天地异象，非福即祸。那裂空而落的“东西”，绝非凡物！

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立刻放弃采药，手脚并用地沿着陡峭山路，朝着白光坠落的方向疾奔而去。轻盈的身影在嶙峋怪石和虬结古树间穿梭，速度极快。道观生活的清苦磨砺出的身手，此刻尽显无遗。

越靠近坠落点，空气中的异样感就越发浓烈。先是刺鼻的硫磺气息，其中还混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腥！像是经年的锈铁浸泡在冰冷的血液里，又带着一丝草木焚烧殆尽的焦味。山林里原本活跃的生命气息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抽空了，四周死寂得可怕，连虫鸣都消失了。

最后一段路异常艰难。前方的树木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姿态，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揉捏过，枝桠断裂，树叶卷曲焦黑。山石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色粉末，触手冰冷刺骨。沈清欢的心沉了下去，这里残留的气息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和排斥，像面对剧毒沼泽边缘的瘴气。

她拨开一丛叶尖焦卷的金刚藤蔓，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一片靠近山涧的开阔地，像是被无形的巨犁狠狠犁过一遍。一个直径超过十丈的焦黑深坑赫然在目。坑底泥土呈现出琉璃状的结晶，中心位置仍在冒着袅袅青烟。而在深坑的边缘，一个人形的物体静静地俯卧着，与周围狼藉的景象格格不入。

那是一件破碎不堪的白衣，沾满了泥土和暗红色的液体，但布料本身隐约流动着微弱的光芒，昭示着不凡。散乱的黑发如同海藻铺散在地面，沾染了尘土和碎叶。那人身形高大，即使俯卧，也能看出骨架的挺秀，只是此刻的气息微弱如残烛。

正是自天刑台坠落凡尘的战神玄霄！

他身下的泥土呈现出奇特的色泽——暗红、深褐、更夹杂着点点污浊的墨色——那是他流出的血。这些血迹不像普通人的血那样轻易渗入泥土，反而像是有生命的活物，在土地上艰难地蠕动，发出极其细微的、仿佛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与泥土接触的地方甚至腾起一缕缕难以察觉的黑烟。

沈清欢压下心头的强烈悸动，谨慎地靠近。距离几步远时，她停下了脚步。即便对方昏迷濒死，那具身体隐隐散发出的无形威压，依旧让她感到气血翻腾，灵台阵阵刺痛，仿佛靠近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行将喷发的火山！她从未在任何凡人甚至强大的武者身上感受过这种压迫感——一种源自生命层次本身的绝对威凌。甚至比她在古籍中想象的天界仙神更具实质性的冲击力！

“必须……救他？”这个念头在沈清欢心中挣扎。本能告诉她，这人极其危险，沾之即死！但身为医者，袖手旁观，任其曝尸荒野，更是违背她学医的初衷。而且，他是如何造成这一切的？从天而降？难道真与那道撕裂天空的恐怖裂缝有关？这些念头让她无法立刻转身离开。

深吸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强忍着那股威压带来的不适，仔细查看对方的状态。

当目光扫过那人破碎衣袖下露出的手臂时，沈清欢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绝非正常人的皮肤！青紫色的血管如同虬结的活蛇般凸起于苍白的手臂表面，血管深处，隐隐有暗金色的光点流动，但又被一层如蛛网般的墨色纹路死死缠绕、覆盖。更诡异的是，那些凸起的血管边缘，覆盖着极细密的、若隐若现的半透明鳞片状角质！它们在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冰冷邪异的质感，与其说是人的肢体，不如说是某种被封印的妖邪之物！

一股寒气从沈清欢的脊椎直冲头顶！她下意识想后退，目光却被那人垂落在血泊中的手牢牢吸引住了。

那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中，紧握着一块半指大小的东西。

是一块冰！

不，更准确地说，是一块凝结成水滴状的、近乎透明的玉佩，边缘带着几缕自然的冰裂纹理。它质地似冰非玉，在午后灰蒙蒙的天光下，竟散发着淡淡的冰蓝色微光，将周围沾上的血污都悄然推开，始终保持着自身的洁净无瑕。在这片充满了毁灭、污浊和死寂的焦土上，这块冰莲状的玉佩散发着格格不入的、孤高而清冷的气息，如同淤泥中盛开的一朵雪莲。

这是玄霄从天庭坠落时，袖中滑落的冰莲玉佩！

就在沈清欢的视线触及玉佩核心冰莲纹路的刹那，异变再生！

毫无征兆的，玉佩内部冰蓝色的光芒骤然暴涨！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光柱倏地射出，并非瞄准沈清欢，而是直直没入她斜挂在腰侧的一个陈旧乌木小匣中！

“嗡——！”

匣子剧烈震动起来，里面装着的正是她贴身携带的护身符——那柄锈迹斑斑、只有半截剑身的青铜古剑！此刻，从未有过反应的残剑，竟在匣中发出了尖锐高亢的清鸣，剑匣表面古老的饕餮纹路如被点亮的电路般散发出幽幽绿芒，与那冰莲玉佩的蓝光交相辉映！

剑气纵横！一股苍茫、古老、饱含凌厉杀伐意志的无形气劲从剑匣中猛地爆发开来！

“噗！”沈清欢首当其冲，胸口如遭重锤，喉头一甜，被这股狂暴的力量狠狠掀飞出去，狼狈地摔在几丈外的灌木丛中。腰间挂着的药篓也被震裂，草药四散飞落。

这还不算完，那两股交汇的光芒，像是无形的手，在昏暗的天幕上搅动起了更大的风浪。

原本因玄霄坠落后稍有平息的混乱天空，此刻风云再起！青峦峰上空，无数浑浊的墨色气流被那冰蓝与幽绿的光柱吸引，疯狂汇聚过来，旋转、扭曲，形成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漆黑漩涡！

漩涡中心不断向下投射出惨绿色的阴寒光柱，仿佛来自九幽的探照灯，直指深坑边缘昏迷的玄霄！

更远处，隐隐传来急促的犬吠、牛马的嘶鸣、人群惊恐的喧哗，还夹杂着尖锐刺耳的锣声，离尘观所在山脚下的柳溪镇显然也感受到了这剧变，恐慌正在蔓延。一道由众多火光组成的蜿蜒火龙，正沿着山路朝这个方向快速移动——镇民们显然被这末日般的景象惊动，前来探查究竟了！

沈清欢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抹去嘴角沁出的血丝，肺部火辣辣地疼。她惊骇地望向深坑边缘——那具安静俯卧的“神躯”，依然无声无息。残破的白衣在风中微微飘荡。而那柄悬在她头顶的、无形却致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就在刚刚，似乎被他掉落的一块玉佩和她背负的断剑，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开启了第一丝缝隙。只是这缝隙之外涌来的，不是光明，而是更加深沉的黑暗与人间的骚动。

劫后余生的后怕与面对未知的巨大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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