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饱受视觉与心灵的双重冲击,如退潮般带着难以平复的惊悸,争先恐后地逃离了这间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屋子。狭窄的空间里瞬间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压抑。
就在这时,4号张清泽不动声色地横跨一步,拦住了正要随众人离去的6号晨宇曦。他的声音低沉而直接,不容拒绝:“你,等一下。跟我来。”眼神锐利如探针,仿佛要将晨宇曦从里到外刺穿。
晨宇曦脚步微顿,狭长的眼眸几不可察地眯起一丝缝隙,像黑暗中审视猎物的猫科动物,无声地扫过张清泽紧绷的脸孔。他并未多言,只是极其冷淡、平静地发出一声短促的鼻音:“嗯。”随即,便跟随张清泽的脚步,进入屋内一个无人的角落房间。
门轻轻合拢,隔断了外界的最后一丝喧嚣。昏暗的光线下,张清泽转过身,毫无铺垫,开门见山地投出了最尖锐的指控,那审视的目光死死锁住晨宇曦的双眼:“你就是凶手吧?”
晨宇曦没有丝毫震动,语气坚定得如同磐石砸落:“不是。”
“还说不是?”张清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步步紧逼,“你故意破坏现场痕迹,再用你那套所谓的‘自杀’结论误导所有人!这还不够证明你的身份?”他的视线如同焊丝,牢牢聚焦在晨宇曦的瞳孔深处,似乎要从那里挖出任何一丝伪装的裂痕。
晨宇曦洞悉了张清泽的意图——对方已将他列为首要嫌犯。然而,在这高压质询下,他反而捕捉到了关键:张清泽目前的指控流于表面,全凭对行为模式的臆测。一个普通参与者基于恐惧和无知破坏了现场,并凭借常识做出自杀推断,这本身并非铁证。他心中雪亮,能让这位4号如此笃定、具备如此穿透性目光的,只有一个可能——刑警!那种常年与真相和表演缠斗、淬炼出的犀利眼神,此刻正以全副心力聚焦于他,解剖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肌肉颤动、瞳孔收缩。那目光是千锤百炼的刑侦利刃,寻常人在这目光下,谎言早已千疮百孔。
可惜,晨宇曦心中无比清楚:“我不是凶手。”这件事他确未做过,又从何虚假?“4号抓错了目标……却又阴差阳错地,捅破了一层隔墙纸。”他对那些生命的消亡没有一丝怜悯,他只是一个要在血腥游戏中存活到最后的、手段尽出的冷漠玩家。身份被点破,或许能为未来省却些麻烦,但他绝不肯将主动权拱手相让。
“现场没有医生敢站出来主持局面,凶手就潜伏在我们中间,”晨宇曦的声音依旧平稳,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我那样做,至少在当下让混乱的局面暂时‘清晰’下来,难道不是对所有人都好吗?你若执意认为是谋杀,大可以自己去查。别把我拖下水,我对这事没兴趣,也不想有半分牵连。”他的眼神重新覆上那层寒冰般的冷漠,没有惊慌,没有讶异,更无半分得意。
“那也不是你破坏现场的理由!”张清泽的怒火似要冲破理智的堤坝,“你的冷静更不正常!要么你根本没能力做这种事,要么……你早已对这种场面麻木不仁!无论怎么看,你都不像个‘好人’!”
晨宇曦迎着他的怒火,语气冰冷如霜,抛出一连串反问,将自己表现得如同置身事外的旁观者:“破坏现场?那不过是为了让我的无知显得更真实。况且,没有器材,没有法医,你空有一双眼睛,又能查出什么足以钉死凶手的铁证?至于冷静……那些人对我而言不过是陌生的名字和符号,我凭什么要为他们的命运撕心裂肺?就凭这点你便断定我漠视生命?好警察先生,你的逻辑链,未免太脆弱了些。”
“你不怕我现在就去揭发你吗?”张清泽摊开了最后一张牌,试图压垮对方的防线。
“我不怕。”晨宇曦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嘲弄的弧度,带着奇特的冷感,“而且,你也不敢拿我怎样吧?外面眼睛多着呢。你想在这里解决我?除非你已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想想清楚,若你我相争,消耗的不过是好人本就岌岌可危的力量,真正的凶手将在黑暗中窃笑,将剩余的羔羊……一个一个,拖入屠宰场。”他摊开双手,做了一个近乎轻佻的无谓姿态,“或者,你现在就指控我试试看?看看谁会信你一个‘身份不明’者的话?”
他眼神笃定,基于几番观察揣测,他已看透——这位“警察”身上背负着对他人命运的某种沉重责任感。那副重担之下,对方绝不会在此刻孤注一掷。
张清泽眼中那无往不利的锋芒渐渐被一种沉重的无力感覆盖。看着眼前这个心思深似海、冷酷如冰的6号,他仿佛看到了更多无辜生命即将被碾碎的惨烈图景……那锐利的光芒,终究黯淡了几分。
“混蛋!”压抑的火山骤然喷发!张清泽猛地踏前一步,如同捕猎的猛虎,双手狠狠揪住晨宇曦的衣领,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死死顶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愤怒让他的声音如同压抑的低吼:“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自私!为了一己私欲,视人命如草芥!你这么做,要害死多少人?!”
被死死压在墙上,晨宇曦的表情却依旧平静,呼吸甚至都没有紊乱。他直视着张清泽近在咫尺、燃烧着怒火的双眼,吐字清晰而冰冷:“那你呢,4号先生?你的话说得如此光明伟岸,最后不也只能选择沉默?你以为自己高我一等么?真有这份‘责任感’,就去把那真正的凶手从暗处揪出来。”他的眼神带着一丝轻蔑的挑衅,“到那时,你想怎样处置我,悉听尊便。”
“至少我愿意为守护的人付出这条命!而你,绝对不会!”张清泽嘶声反驳。
“好啊,我拭目以待。”晨宇曦淡淡应下,随即话锋一转,思维跳跃至另一维度,“不过,我提醒你一点。”他看着张清泽眼中未散的怒意,冷静地分析道,“既然主办者断定是谋杀,又处心积虑封锁所有私人信息渠道——窗户封死,隔绝外界,那么……”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张清泽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们必然会在接下来的环节中,提供新的‘线索’!没有裁判和线索的游戏如何进行下去?直接让凶手杀光所有人岂不更省事?何必多此一举?”晨宇曦抛出了这个关键性的推论。
如同在迷宫中点亮的火把!
“没错!主办方会提供信息引导我们推理!”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浓雾,瞬间照亮了张清泽原本焦躁的思路,“只要解读得当,凶手必然无所遁形!”
他现在需要的,就是等待线索发布的时机。在众人尚未回来、现场尚未彻底湮灭的窗口期,他必须争分夺秒。
张清泽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与晨宇曦的对峙带来的汹涌心绪,目光重新聚焦回现场。他蹲下身,像最细心的工匠检查一件精密器物,目光沿着门锁边缘仔细搜索。试图找出鱼线牵引之类诡计的蛛丝马迹。然而,锁孔内外、木门边缘,肉眼能及之处光滑依旧,没有可疑的细微划痕。他眯起眼睛,那向来引以为傲、能在混乱中找到关键的视觉能力,此刻似乎也无用武之地。
门缝,再次关闭门板,那缝隙的宽度均匀狭窄,依旧严丝合缝地证明着此地的封闭性。
就在张清泽专注于门锁时,晨宇曦已悄然转向尸体。他并未理会那触目惊心的颈前伤口,而是将冰冷的手指探向死者项圈覆盖的后颈。手指在冰凉的金属边缘摸索着,然后小心翼翼地掀起项圈的一角。他的动作无声无息。很快,在那苍白的皮肤之下,一个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针孔,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
果然。晨宇曦心中了然,项圈的确内嵌了足以瞬间制服目标的麻醉装置。所有疑问在此刻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起,指向一个明确的结论:自杀,密室,皆已成立。表面之下或许有推手,但绝非物理意义上的“谋杀”。
检查未果的张清泽直起身,脸色阴沉,他知道自己需要更多、更直接的证据。
就在此刻,晨宇曦缓步走到张清泽面前,站定。昏暗中,他的神情显得异常平静,但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可闻:“现在,打我。用力。”
张清泽愕然抬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晨宇曦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你不想在这里莫名其妙地送命吧?我们需要‘解释得通’的理由。” 他用的是“我们”。
张清泽的目光在晨宇曦那张平静得近乎妖异的面孔上反复扫视,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混杂着惊叹与极深的忌惮。这个6号的计算已深入骨髓,连冲突的收场都在其掌控之中。一种强烈的直觉敲打着张清泽的心房——眼前此人,若不加以警惕,日后必将酿成大患!
但他也明白,眼下这盘局,自己被对方以无形的线牵着走了几步。不甘与警惕在胸中翻腾。
必须给他点代价……
一个报复性的念头划过张清泽的脑海。他暗暗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轻微的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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