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回忆（3）

【回忆揭开过往的伤疤，灼烧愈合的旧伤。】

  记忆如同潜伏的毒蛇，总是在最脆弱的时刻发动攻击。仅仅只是阖上疲惫的双眼，试图在血与泪的废墟中攫取片刻喘息，那被强行遗忘的过去便带着冰冷的铁锈味汹涌而至——

  视野瞬间被干净明亮的实验中心走廊取代。

  “恭喜啊！你这晋升S级的速度，都快赶上我当年的记录了！哈哈哈哈哈——”师傅厚重的手掌带着力量，重重拍在“我”（记忆主体）的肩膀上，爽朗的笑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带着由衷的、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都是师傅悉心教导。”记忆中的“我”谦逊地微微欠身，努力抑制着内心的激动。

  师傅收起笑容，换上严肃中带着考量的神情：“想好去哪个项目组了没？S级的选择权限大了很多。”

  “我…还是想跟着师傅您多学习。”回答得毫不犹豫。

  “哦？”师傅挑眉，镜片后的眼睛锐利起来，“我的项目可不完全贴合你的专长。听我的，去GOD-001项目组，那才是你大放异彩的舞台，核心技术正缺你这样的人才。”

  “我”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只是…初入S级，总怕经验欠缺……要不……我申请同时作为您项目组和GOD-001的辅助研究员？多历练总没错。”眼神诚恳地望着师傅。

  师傅沉吟片刻，最终点头：“也好。雏鸟翅膀硬了，总要多飞几个山头。去填申请吧，批下来直接来报到。”

  “好！”

  画面迅速切换。不久后，审批顺利通过（研究所的效率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拿着厚厚一叠资料来到戒备森严的中心实验室核心区。师傅早已等在那里。

  “来了。”师傅眼神复杂，带着欣喜，也有一丝忧虑。他递过来几页密级文件，“这是你要接触的核心机密，看仔细了。”

  文件标题赫然是——《双生系统操作原理概要：AMM（记忆修改器） & APP（人格修改器）》。师傅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

  “这是我们撬动灵魂的工具，足以颠覆世界的潘多拉魔盒。AMM（记忆修改器）：它能‘删除’表层记忆。但注意！如果目标建立了深刻的‘锚点记忆’（强烈的、反复强调的印象或关联），删除只能造成暂时遗忘，锚点存在，记忆就可能被找回。‘修改’功能基于‘现存的认知’。如果你不记得某事，AMM也检测不到它，更无法修改它。修改内容必须逻辑自洽，任何漏洞都会成为启动锚点的钥匙，让被修改或删除的记忆反噬！”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锐利：“APP（人格修改器）：更危险！前提是目标必须已经存在多个人格基质。它不能删除唯一的主人格。但能‘添加’新人格——新人格初始如白纸，毫无记忆积累，需要时间或AMM干预构建；或者‘扭曲’现有人格特性——比如把‘冷静’扭曲成‘冷酷’，把‘谨慎’变成‘偏执’。”师傅的声音冷得像冰，“一个人格过载的容器，只有一个结局——碎裂。崩溃的临界点在哪？未知。”

  冰冷的文字描述在记忆回廊里嗡鸣，那是深入灵魂的手术刀操作指南。他当时凝重点头，手心渗出细汗。

  突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或许是项圈传来的某种刺激？）打断记忆流，画面破碎又迅速重组。时间点跳跃到某个更压抑的场景！

  核心实验室冰冷的白炽灯下，师傅的脸因极度愤怒而扭曲涨红，他猛地一巴掌拍在合金操作台上，发出沉闷巨响！

  “你疯了吗？！！”他嘶吼着，唾沫星子几乎溅到“我”脸上，“谁给你的胆子！未经授权就偷用AMM？还拉了其他研究员一起？！实验阶段的系统有多不稳定你不知道？！能量溢出、人格崩解、永久性记忆黑洞……哪个都可能让你瞬间变成白痴或者尸体！就为了那些‘东西’（实验体）？！！你到底图什么？！！”

  记忆中的“我”（似乎因为之前的操作承受了某种副作用，但语气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悲悯的决绝）：“图什么？图我们早就把自己出卖给了魔鬼！这些践踏人性的‘研究’，违反律法！违背道德！更在腐蚀制造它们的我们自己！我不仅是在救他们，师傅……我是在救赎你我，救赎我们每一个被这‘研究’污染的灵魂！”

  “你这是找死！”师傅猛地逼近，眼中闪烁着狂怒和一丝……惊恐？“愚蠢！你以为你能撼动的是什么？是盘踞在食物链顶端的巨兽！你的义举只会把自己和所有跟你有牵扯的人——包括我！——都变成实验台上一摊毫无价值的烂肉！！”

  “我”脸上毫无惧色，反而向前一步，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那恐怕……您今天很难走出这间实验室了，师傅。”

  “就凭你？”师傅像听到天大的笑话，眼中杀机毕露。

  “不，” “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左手缓缓插入白大褂口袋，“凭我们。” 他掏出一张不起眼的门禁卡，两根手指轻轻一捻，那张代表权限的卡片如同废料般被随意丢弃在地——“您那张……才是假的。至于我的‘同路人’……他们现在，就在门外。”

  实验室厚重的合金安全门上，代表锁定的红灯悄然切换为绿色。无声的威压，比任何咆哮都更有力。

  师傅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暴怒的火焰被一盆冰水浇灭，只剩下惊愕和冰冷的算计。空气仿佛凝固了。

  “你们……想要什么？”师傅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极力压制的恐慌。

  “很简单。沉默。” “我”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就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我们会……确保您‘安心专注研究’。”

  “你们会失败的。”师傅眼神阴鸷，死死盯着“我”，像一条毒蛇。

  “也许。但万一……成功了呢？” “我”迎着那充满诅咒的目光，毫不退缩。

  “绝对不可能！”师傅矢口否认，声音里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无奈。

  “那就请您……亲眼见证我们点燃的这点微光，能燃烧多久吧！”记忆中的“我”斩钉截铁，声音在冰冷的实验室里回荡。那是理想主义者对绝境发起的冲锋号角，明知必败，亦要亮剑。

  画面到此骤然断裂！记忆的洪流瞬间退去，残留的是一种混杂着悲壮、决绝和冰冷预感的窒息感。

  现实冰冷的11号家中，“我”（九号猛地张开双眼，仿佛刚从溺水中挣扎而出，大口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指尖一片冰凉。

  起义……原来……那个试图撕开黑暗缝隙的壮烈反抗……早已失败了。

  失败早已注定。

  这突如其来的回忆，不再是温柔的提醒，而是赤裸裸的审判。它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幸存者千疮百孔的认知上，为8号那血淋淋的“遗言”加上了最残酷的注脚。

  “实验体”……这三个字的分量，从未如此沉重。

  他们不仅是被操控生死的玩物，更是被篡改了记忆、扭曲了人格、连反抗意志都可能被设计好的实验品！

  每一次闭目养神，每一次试图平复，这如同附骨之疽的回忆就会不请自来。以往尚在睡梦中闪现，如今，即使在清醒状态下，精神稍一松懈，这痛苦的火种便会燃烧起来，灼烧着试图愈合或麻木的旧伤。

  冷静？根本无从谈起！

  11号的房子之中，幸存者们身体微微颤抖，有人徒劳地用手指按压着青筋暴起的太阳穴，有人反复揉搓着冰冷麻木的脸颊，试图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冰冷恐惧和无边绝望。喘息声短促而破碎。

  唯一的破局之火在记忆中已然熄灭。现实的牢笼，冰冷又坚固。

  该往何处去？

  绝路之上，难道真如8号所说，只剩下通往实验台……或通往地狱深处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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