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村姑VS地主

婚后第三日，按规矩林晚晚需晨起向沈夫人敬茶。天未亮她便起身，对着铜镜反复梳理发髻，指尖捏着沈慕言昨夜为她簪上的珍珠步摇，冰凉触感里透着一丝忐忑。

“少奶奶，夫人院里的张嬷嬷已在外面候着了。”丫鬟春桃轻声提醒。林晚晚深吸口气，捧着描金茶盏踏入正厅时，正见沈夫人端坐在梨花木椅上，目光如冰锥般扫过她身上的素色襦裙——那是沈慕言特意嘱咐她穿的，说新妇头几日不宜太过张扬。

“儿媳给母亲请安。”林晚晚屈膝行礼，将茶盏递上前。沈夫人并未立刻接，反而盯着她腕间那只磨得发亮的银镯子——那是她从林家带来的唯一旧物。“听说你在林家时，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夫人声音陡然拔高，“如今进了沈家，倒还戴着这等寒酸玩意儿，是嫌慕言给你的首饰不够体面？”

茶盏在手中微微发颤，林晚晚垂眸低声道：“这是母亲……是林家阿娘留给我的念想。”话音未落，沈夫人猛地挥手，茶盏“哐当”落地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念想？”夫人冷笑，“我看你是忘不了那门子穷亲戚！昨儿你那好大哥还在府外晃悠，是不是盼着你偷拿沈家东西去贴补？”

沈慕言挡在林晚晚身前，目光沉沉看向母亲：“娘，晚晚刚进门，有什么规矩您慢慢教便是，何必动气？”他弯腰拾起茶盏碎片，指尖被瓷片划出道血痕也未在意，只对身后的丫鬟道：“春桃，带少奶奶回房换身衣裳。”

林晚晚垂眸退下时，听见沈夫人冷笑：“教？我看她是拿准了你护着，连晨昏定省的规矩都敢敷衍！素色襦裙？当我看不出是故意低调博同情？”沈慕言没接话，只取过帕子按在伤口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晚晚的镯子是她念想，以后莫要再提。林家那边，我自会处理。”

回到新房，林晚晚摸着腕上的银镯子发怔。这镯子是她及笄那年，阿娘偷偷塞给她的，说“穷家女有个念想，日后嫁人也硬气些”。可如今在沈夫人眼里，这念想却成了攀附的佐证。春桃端来热水，见她眼眶泛红，小声劝道：“少奶奶别往心里去，夫人就是这脾气，等您生下小少爷……”

“春桃。”林晚晚打断她，“去库房取两匹云锦，再备上四样点心，跟我去趟外院。”她记得今早路过角门时，看见林大宝鬼鬼祟祟地在墙根转悠。

绕过垂花门，果然见林大宝蹲在月亮门外啃馒头，见她出来立刻抹着嘴凑上前：“二妹！我就知道你不忘本！快给我点银子，昨儿赌坊的人追着我要债……”林晚晚将食盒递过去，里面是精致的芙蓉糕：“沈家规矩严，银钱我不便私拿。这些点心你带回去，以后别来府里晃悠了。”

林大宝眼睛一瞪：“打发叫花子呢？你如今是少奶奶了，三百两彩礼我可也有份！”话音未落，沈慕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哦？你哪份？”他不知何时站在廊下，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目光冷得像冰，“当初卖妹妹换彩礼时，可曾想过‘份’字？”

林大宝吓得腿一软，馒头掉在地上。沈慕言走近两步，靴底碾过干粮碎屑：“念在你是晚晚兄长，今日不与你计较。若再有下次——”他顿了顿，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掷在地上，“这是最后一次，滚。”

林大宝连滚带爬地跑了，林晚晚看着沈慕言的背影，轻声道：“谢谢你。”他却转过身，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我说过，不让你再受委屈。只是……”他欲言又止，“方才我去账房，听说你把月钱都换成了米粮，要送去城外的慈幼院？”

林晚晚点头：“我小时候饿过肚子，知道滋味不好受。”沈慕言忽然笑了，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傻丫头，以后你的月钱我翻倍给，只是……”他指了指她腕上的银镯子，“这镯子换个金的吧，省得母亲又挑刺。”

午后，沈夫人房里传来摔茶杯的声响。张嬷嬷捧着碎瓷片出来，见着林晚晚便冷嘲：“少奶奶这会子来做什么？夫人刚因您气着了呢——听说您把月钱都捐了？果然是穷家子出身，拿府里的钱买好名声。”

林晚晚没理会，径直走进正厅。沈夫人斜倚在榻上，见她来眼皮都没抬：“怎么，攀上高枝了，连婆母都不放在眼里？”她将一份礼单摔在桌上，“明儿是你大伯母的寿宴，看看你准备的什么东西？两支珠花？打发叫花子呢！”

礼单上墨迹未干，林晚晚认得那是沈慕言的字迹。她拿起单子，见上面写着“珠花两对，翡翠头面一套”，分明是沈慕言今早偷偷放进她妆奁的。“母亲，”她将单子抚平，“这些是慕言备下的，许是我没交代清楚。”

沈夫人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嗤笑：“别以为仗着慕言宠你就敢放肆！我告诉你，沈家的少奶奶不是那么好当的。明儿寿宴上，若让我丢了脸面——”她没说完，却用眼神剜了林晚晚一眼，“下去吧，记得让账房再支二百两银子，给你大伯母添份厚礼。”

走出正厅时，林晚晚才发现手心全是冷汗。春桃递过帕子，低声道：“少奶奶，夫人这是故意刁难呢，二百两银子够寻常人家过一年了……”

“给她。”林晚晚打断她，望着远处池塘里游动的锦鲤，“只是这银子，得让慕言亲自去账房支。”她想起昨夜沈慕言说的话：“府里中馈虽由母亲管着，但我的月例和铺面收益，你尽可随意支配。”

当晚，沈慕言回房时见她对着妆奁发呆，里面静静躺着那套翡翠头面。“还在为明日的寿宴担心？”他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放心，有我在。”林晚晚转过身，指尖划过他掌心的旧疤——那是当初为救她被牛棚木刺扎的。“慕言，”她轻声问，“你说，我们能一直这样吗？”

沈慕言低头吻她眉心，语气笃定：“能。”窗外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映着他眼中的认真。只是他没说，今早收到的那封信还藏在袖中——信上字迹凌厉，是远在京城的祖父亲笔，命他三日内送“村姑少奶奶”回原籍，否则便断了他所有银钱供给。

第二天一早，林晚晚对着镜子戴上翡翠头面。春桃在一旁惊叹：“这颜色真衬您，比大小姐以前戴的还好看！”林晚晚手一顿——大小姐？她从未听沈慕言提过。春桃慌忙改口：“是……是表小姐，去年嫁去京城了。”

梳妆完毕，沈慕言已在门外等候。他今日穿了石青色锦袍，腰间玉带衬得身姿越发挺拔。见她出来，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裙摆，袖口露出半截暗红里子——那是她前几日熬夜为他缝的内衬。

马车驶出院门时，林晚晚从车窗瞥见角门处闪过一个人影，像是林翠翠。她心头一紧，昨夜林大宝来要钱时，曾嘟囔过“妹妹在沈家享福，总不能忘了帮衬娘家”。而林翠翠那双嫉妒的眼睛，她至今记得清楚。

沈府的马车刚拐过街角，墙根下的林翠翠便直起身子，从袖中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条。那是她今早趁人不备，在沈夫人院里的香炉下捡到的，上面只有一行字：“寿宴上，找机会让她出丑。”

林翠翠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鞋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林晚晚，你以为嫁进沈家就能高枕无忧了？等着吧，这才刚开始呢。她理了理身上打满补丁的旧衣，转身朝村西头的杂货铺跑去——那里，有个从京城来的媒婆，正等着听她“细说沈家秘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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