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布，迅速笼罩了废弃的城市。残月高悬，清辉透过断壁残垣，在地面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林默背着严晚晚，在寂静的街道上行走，只有他沉稳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丧尸嘶吼。

严晚晚趴在林默背上，起初还有些紧张，但时间久了，竟渐渐有了睡意。连日来的奔波和惊吓耗尽了她的体力，林默的步伐平稳而规律，像一个移动的摇篮。她迷迷糊糊地靠在他的肩窝，鼻尖萦绕着他身上那股清冽又带着点冷意的气息，竟觉得意外的安心。

“快到了，前面有栋相对完整的建筑，可以休息一下。”林默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打断了她的睡意。

严晚晚抬起头，看到前方果然有一栋看起来还算坚固的百货大楼。玻璃幕墙大多已经破碎，但主体结构还算完整，至少能遮风挡雨。

林默背着她走进大楼，里面一片漆黑，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变的味道。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熟门熟路地避开障碍物，来到二楼一个相对宽敞的角落。

“你先坐在这里。”林默小心翼翼地将严晚晚放下，让她靠在墙壁上。

严晚晚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腿，看着林默在黑暗中忙碌。他先是走到破碎的落地窗前，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然后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几块木板，将较大的破洞挡住，只留下一个小缝隙用来观察。

“晚上可能会有变异丧尸出没，这里暂时安全。”林默解释道，然后又从背包里（严晚晚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的背包）拿出一个压缩饼干和半瓶水，递给她，“先吃点东西。”

严晚晚接过饼干，看着上面印着的生产日期，已经是末世前的东西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口吃了起来。饥饿感压倒了一切挑剔。

林默坐在她对面，背靠着墙壁，目光落在她脸上。月光透过木板的缝隙照进来，勾勒出他清俊的侧脸。他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喝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你不吃吗？”严晚晚忍不住问。

林默摇摇头：“我不需要。”

严晚晚这才想起，他可能……真的不需要人类的食物。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复杂。她低头继续吃饼干，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林默，”严晚晚打破沉默，“你变成这样……多久了？”

林默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大概……半年多了。”

“那你……一直一个人吗？”严晚晚想象着他独自在丧尸群中生存的场景，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嗯。”林默应了一声，然后补充道，“不过现在好了，有它们。”他指了指大楼外面，虽然看不见，但严晚晚知道，那里肯定有他的“手下”在巡逻。

严晚晚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的林默很孤独。即使他能控制丧尸，拥有强大的力量，但他终究是异类，无法再融入人类社会。

“对不起。”她轻声说。

“为什么说对不起？”林默有些疑惑。

“因为……”严晚晚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以前在学校，我都没怎么注意过你。如果……如果我早点认识你， 也许就……”

“没什么对不起的。”林默打断她，语气很平静，“那时候的你，本来就该是那样的。”光芒万丈，遥不可及。

严晚晚看着他，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她突然很想知道，在他默默注视她的那些时光里，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林默，你为什么……会那么努力地考上京华大学？”她忍不住问出了藏在心底的疑问。她记得张叔说过，林默高三时是从差生逆袭成学霸的，这太不可思议了。

林默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实话。最终，他还是移开了视线，看向窗外的月光，声音低沉地说：“因为……想去看看。”

“看看？”

“看看……更广阔的世界。”他含糊地说，不敢说出那个真实的、卑微的理由。

严晚晚却没有追问，她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不该触碰的秘密。她换了个话题：“你大学学的是计算机？那你很厉害吧？”

提到自己的专业，林默的眼神亮了起来，似乎找到了熟悉的领域：“还行吧，就是喜欢编程，觉得很有意思。”他顿了顿，补充道，“其实京华大学的图书馆资源很丰富，特别是计算机方面的外文资料……”

他开始断断续续地说着大学时的事情，说图书馆的某个角落阳光很好，说食堂的糖醋排骨味道不错，说编程大赛时遇到的难题……他说得很平淡，却让严晚晚第一次觉得，眼前的林默，不再是那个神秘的丧尸控制者，而是一个普通的、曾经对大学生活充满向往的男生。

严晚晚靠在墙上，听着他的声音，眼皮越来越沉。连日的疲惫终于战胜了警惕，她慢慢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林默看着她熟睡的脸庞，月光洒在她脸上，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他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那是一种压抑了太久、终于得以释放的深情。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指尖在距离她皮肤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他的手指冰凉，带着死亡的气息，他怕惊扰了她，更怕玷污了她。

最终，他只是默默地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外套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但更多的是一种干净的、阳光晒过的味道——那是他特意从一栋完好的居民楼里找到的，一件看起来很新的男士外套。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坐回原位，背靠着墙壁，目光警惕地注视着门口和窗户的方向。他不需要睡觉，对他来说，夜晚和白天没有区别。他只需要守着她，确保她的安全。

时间一点点过去，午夜的寒风吹过破洞，发出呜呜的声响。严晚晚在睡梦中蜷缩了一下，眉头微蹙，似乎做了噩梦。

林默立刻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笨拙的安抚。

严晚晚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林默看着她安稳的睡颜，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即使在这样的末世，即使他已经不再是人类，能这样看着她，守着她，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他重新坐回角落，目光如炬，警惕地守护着这片小小的、属于他们的安宁。窗外，丧尸的嘶吼依旧此起彼伏，但在这栋大楼里，却有着一种奇异的、温馨的宁静。

严晚晚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不属于末世的温暖，她往那件带着清冽气息的外套里缩了缩，嘴角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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