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严晚晚的心跳骤然加速，望远镜的镜片有些模糊，她用力眨了眨眼，看清了那个身影——黑色连帽衫，清瘦挺拔的身姿，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密密麻麻的丧尸群，她也能一眼认出那是林默。

他站在丧尸群前方，背对着夕阳，身影被拉得很长。那些龇牙咧嘴的丧尸在他身后形成一道诡异的屏障，却没有一只敢越过他半步。他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城墙，直直地望向瞭望塔的方向，望向她所在的位置。

“是他……”严晚晚喃喃自语，手指因为用力而攥得发白。

“谁？”旁边的指挥官疑惑地看向她。

张叔连忙打圆场：“可能是大小姐看错了，外面太乱了。”

严晚晚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林默。她看到他抬起手，做了一个不易察觉的手势，身后的丧尸群立刻发出一阵低沉的嘶吼，却不是攻击的信号，更像是一种……示威？

“奇怪，这些丧尸怎么回事？”指挥官皱着眉头，“它们好像……有组织性？”

基地里的警报声再次响起，士兵们纷纷赶到城墙边，举起武器对准外面的丧尸群。气氛一时变得紧张起来。

严晚晚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怕士兵们会开枪，怕林默会受伤。她忍不住开口：“指挥官，等等！先别开枪！”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严晚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外面那个……那个穿黑衣服的人，我认识他。他叫林默，是他在末世里救了我，护送我回来的。”

“什么？”指挥官惊讶地看着她，“大小姐，您确定吗？他身边全是丧尸！”

“我确定！”严晚晚点点头，“他……他有点特殊，能控制一些丧尸。这些丧尸可能是他带来的，但他没有恶意，他是来……”她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是来看看我的。"严晚晚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瞭望塔内一片寂静，只有外面丧尸群低沉的嘶吼声透过缝隙传来。指挥官皱紧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望远镜支架，眼神在严晚晚和城墙下的林默之间来回逡巡。

"大小姐，"他斟酌着开口，语气带着职业性的谨慎，"末世里人心难测，更何况是一个能与丧尸为伍的人。您确定他没有威胁？"

严晚晚想起林默在废墟中背着她的背影，想起他在深夜里为她包扎伤口时专注的眼神，想起他在分别时那句"保重"的低语。那些画面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此刻的紧张与不安。"我确定，"她迎上指挥官的目光，"如果没有他，我根本回不到基地。"

就在这时，城墙下的林默似乎等得有些不耐，他再次抬起手，这一次动作幅度稍大，身后的丧尸群出现了一阵骚动，几只体型较大的变异丧尸上前半步，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咕噜声。基地的士兵们立刻握紧了武器，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林默。

"别开枪！"严晚晚失声喊道，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几乎贴在了瞭望塔的玻璃上。她看到林默的肩膀似乎微微一僵，然后缓缓放下了手，丧尸群也随之安静下来，只是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丝毫没有减弱。

"让我下去见他。"严晚晚突然转过身，看向指挥官。

"不行！"张叔和指挥官异口同声地反对。张叔更是直接挡在她面前："大小姐，太危险了！外面全是丧尸，万一他……"

"他不会伤害我。"严晚晚打断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持，"张叔，指挥官，求你们了，让我下去跟他谈谈。如果他真的有恶意，现在早就下令攻击了，不会只是在这里徘徊。"

指挥官沉默了，他看着城墙下那片黑压压的丧尸群，又看了看眼前这个虽然娇生惯养却在末世中挺过来的女孩，最终咬牙道："好！但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一队跟我来，保护大小姐！其他人严密监视，一旦有任何异动，立刻开火！"

几分钟后，严晚晚在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护送下，来到了基地厚重的铁门前。铁门缓缓升起一条缝隙，足够一个人通过。严晚晚深吸一口气，正要迈步出去，却被指挥官叫住："大小姐，这是通讯器，保持联系，一有危险立刻回来！"

她点点头，接过通讯器，然后侧身走出了铁门。

门外的空气带着浓重的尸臭和泥土的腥气，与基地内消毒水的味道截然不同。严晚晚抬起头，看到林默就站在十几米外，周围的丧尸自动为他让出一个圆形的空地，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清冷的轮廓。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林默的眼神复杂得像一片深潭，有惊讶，有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他看着严晚晚身上干净的衣裙，看着她被保护得很好的模样，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一些。

"你怎么来了？"严晚晚先开了口，声音有些颤抖。

林默没有回答，只是向前走了两步，停在丧尸群的边缘。他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士兵身上，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那些原本安静的丧尸又开始不安地低吼。

"他们是保护我的，没有恶意。"严晚晚连忙解释，生怕双方发生冲突。

林默的视线重新回到她脸上，喉结滚动了一下，才沙哑着声音说："我来看看你……是否安全。"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严晚晚的鼻子一酸。她往前走了几步，不顾士兵们紧张的手势，直到距离林默只有五米远。她能清楚地看到他连帽衫下露出的脖颈，皮肤依旧是那种病态的苍白，却干净得没有一丝瑕疵。

"我很安全，谢谢你。"严晚晚看着他的眼睛，"林默，跟我回基地吧，里面有安全的地方，有食物，也许……也许科学家们能找到帮助你的办法。"

林默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晚晚，我进不去。"他指了指基地的大门，"那里面的检测装置，会发现我的。"

严晚晚一怔，她确实忽略了这一点。磐石基地的检测系统是为了甄别丧尸和感染者，林默作为丧尸王，自然无法通过。

"那……那你怎么办？"严晚晚的声音带着急切，"你一直待在外面太危险了！"

"我习惯了。"林默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而且，我需要待在这里。"

"为什么？"

林默沉默了很久，久到严晚晚以为他不会回答。就在她快要失去耐心时，他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因为……你在这里。"

严晚晚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她怔怔地看着林默，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瞬间清晰起来——高中时他突然的逆袭，大学图书馆里的默默相助，末世路上的生死守护，还有此刻他带着整个丧尸群在基地外徘徊……

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巧合和偶然，都是他深藏已久的心意。

"林默……"严晚晚的声音哽咽了，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默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眼神更加温柔，却也更加悲伤。他知道他们之间隔着什么，那是生与死的界限，是人与非人的鸿沟，不是一句"我喜欢你"就能跨越的。

"晚晚，"他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次，那些丧尸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也能感受到他的情绪，"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在基地里，陪着你的家人，过安全的日子。"

"那你呢？"严晚晚固执地问，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不要你一个人在外面！"

林默伸出手，似乎想为她擦掉眼泪，但在半空中又停住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低叹："傻丫头……"

就在这时，基地的通讯器里传来指挥官焦急的声音："大小姐！快回来！检测到周围丧尸能量波动异常！"

几乎同时，林默猛地转过身，看向远处的黑暗，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身后的丧尸群也开始变得极度不安，疯狂地嘶吼着，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靠近。

"快走！"林默回头对严晚晚喊道，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回基地去！别出来！"

"林默，你怎么了？"严晚晚被他突然的变化吓到了。

"别问了！走！"林默几乎是在命令，他向前一步，不由分说地将严晚晚往基地门口推去。那些原本挡在她身后的士兵立刻上前，将她护在中间。

严晚晚回头望去，只见林默站在丧尸群前方，身体微微前倾，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和更加恐怖的嘶吼，比之前遇到的任何变异体都要可怕。

"林默！"严晚晚大声喊道，眼泪模糊了视线。

林默没有回头，只是举起手，做了一个让她离开的手势。然后，他猛地冲向黑暗，身后的丧尸群如同黑色的潮水，紧随其后，瞬间将他的身影吞没。

基地的铁门在严晚晚身后缓缓升起，隔绝了外面的恐怖与混乱。她靠在冰冷的铁门上，听着外面传来的震天嘶吼和爆炸般的巨响，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林默……"她低声呢喃，泪水无声地滑落。

那天晚上，磐石基地外的战斗持续了很久，直到后半夜才渐渐平息。严晚晚一夜未眠，守在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心里充满了担忧和恐惧。

第二天一早，她就跑到瞭望塔，却只看到外面一片狼藉，散落着无数丧尸的残骸，却没有林默的身影。

接下来的几天，严晚晚每天都会去瞭望塔，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黑色身影。但林默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基地里的人都说，那天晚上来了一只强大的三阶变异体，是林默带着他的丧尸群挡住了变异体的攻击，保护了基地。但也有人说，林默可能已经在战斗中被变异体杀死了。

严晚晚不相信这些说法，她固执地认为林默还活着，他只是暂时离开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磐石基地的生活依旧井然有序，严晚晚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她的心里始终有一个缺口，一个关于林默的缺口。

她开始努力学习生存技能，不再是那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跟着张叔学习使用武器，跟着基地的医生学习急救知识，她想变得强大，想有一天能走出基地，去寻找林默。

父母虽然担心，但看到女儿的成长，也感到欣慰。他们知道女儿心里有一个人，一个在末世里救了她的人，一个让她牵挂的人。

一年后，严晚晚已经成为了磐石基地里一名优秀的物资搜集队员。她不再是那个需要别人保护的女孩，而是能独当一面的战士。

这天，她跟着队伍外出搜集物资，在一片废弃的科研所里，她意外地发现了一份关于丧尸病毒的研究资料。资料里提到了一种特殊的变异体，拥有极高的智慧和强大的力量，甚至能保留部分人类的意识，被称为"尸王"。

资料里还记载了一个实验项目，试图通过某种特殊的能量波，唤醒尸王体内的人类意识，甚至……让他恢复部分人类的特征。

严晚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她拿着那份资料，手忍不住颤抖。难道……林默就是资料里所说的尸王？而这个实验，有可能让他变回人类？

她将资料小心翼翼地收好，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也许，她和林默之间的鸿沟，并不是无法跨越的。

回到基地后，严晚晚立刻将资料交给了基地的科研部门。科学家们对此非常重视，立刻成立了专项研究小组。

严晚晚每天都会去研究所，关注着研究的进展。她知道这可能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甚至有可能失败，但她愿意等，愿意尝试。

因为她相信，只要林默还活着，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们就有可能再次重逢。

而此刻，在磐石基地外数百公里的一处废弃核电站里，林默正坐在反应堆的核心区域，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他的身体上有许多新的伤痕，都是上次与三阶变异体战斗时留下的。

他活了下来，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为了保护严晚晚所在的基地，他几乎耗尽了所有的能量，现在的他非常虚弱。

但他并不后悔。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依旧苍白冰冷的手指，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变回人类？他从未想过。只要能远远地看着她安全，看着她在基地里好好地生活，就已经足够了。

只是，他不知道，有一个女孩，正在基地里为了他，努力地寻找着希望。

夕阳透过核电站破损的穹顶，洒下一缕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林默孤寂的身影。远方的磐石基地方向，似乎有一道微弱的光芒在闪烁，如同他心中那一点从未熄灭的、关于严晚晚的执念。

他们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在这残酷的末世里，爱与希望，如同荆棘丛中的微光，指引着他们，走向未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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