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像素光影与设计草图

摄影社的“凝固的音乐”主题展进入后期修图阶段，南鸢璃抱着笔记本电脑窝在图书馆角落，屏幕上“栖云阁”模型的照片被放大到100%。她正用钢笔工具勾勒飞檐的像素边缘，忽然听见邻座传来熟悉的键盘敲击声——那是建筑系专用的CAD软件快捷键，短促而精准，像姚屹弹钢琴时的指法。

她下意识地抬头，果然看见姚屹坐在斜对面的位置，面前摊着设计图纸，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复杂的三维模型。他今天戴了副黑框眼镜，眼睫在眼睑下投出淡淡阴影，比平时多了几分温和。

“学长也来修图？”南鸢璃收拾好散落的数据线，声音放得很轻。

姚屹从图纸上抬眸，视线落在她屏幕上的飞檐细节：“在改‘栖云阁’的灯光参数。”他顿了顿，指着她照片里一根被阴影模糊的斗拱，“这里的光影对比度可以再调高一档，结构会更突出。”

南鸢璃依言调整曲线，原本隐晦的木纹肌理在光影中清晰起来，像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她忽然想起高中时解数学题，当辅助线画对的那一刻，整个图形瞬间明朗的快感——此刻修图的感觉，竟如此相似。

“谢谢学长！”她转过身，正对上姚屹看过来的目光。他的眼神很专注，像在审视设计图的比例，却又多了些难以言说的温度，让她想起琴房里那晚的月光。

真正的合作从一张设计草图开始。

摄影展需要配套的宣传海报，社长让南鸢璃负责视觉设计。她对着空白的PS画布纠结了三天，直到某天在设计院楼下捡到一张被风吹落的废纸——上面用铅笔勾勒着“栖云阁”的侧视图，角落写着一行小字：“光与影的第四种可能”。

那是姚屹的字迹。南鸢璃认得，因为她偷偷在备忘录里临摹过他写在展板上的标题。

她攥着那张草图跑回宿舍，虞北念凑过来看：“哇！这光影切割绝了！姚屹学长是不是偷偷学过平面设计？”

灵感突然像通电的代码一样流畅起来。南鸢璃打开电脑，将草图扫描进PS，用像素点重构了那些流动的光影线条，又在背景里叠加了自己拍摄的钟楼星空——那些用长曝光捕捉的星轨，恰好与草图里的抛物线形成奇妙的呼应。

海报初稿完成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南鸢璃揉着酸涩的眼睛，给姚屹发了条消息：“学长，宣传海报想用您的草图元素，方便吗？”

消息发出后石沉大海。她趴在桌上打了个盹，醒来时看见姚屹的回复，只有两个字：“可以。”后面却跟着一个附件——是他用CAD画的光影矢量图，比草图更精准地标注了每个角度的光源参数。

南鸢璃看着那些严谨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数值，忽然笑了。这就是姚屹啊，连“可以”都要说得像在做技术交底。

海报打印出来的那天，摄影社在展厅举办预览会。

南鸢璃站在自己的作品前，看着屏幕上像素与线条构成的画面——姚屹的设计草图化作流动的金色光带，穿过她拍摄的“栖云阁”模型，背景里的星轨像代码里的循环符号，永恒地旋转着。

“这个光影处理很有意思。”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南鸢璃转身，看见姚屹正仰头看着海报，镜片后的眼睛里映着屏幕的光。“用建筑的结构线做视觉引导，”他指着画面中央的抛物线，“和摄影的叙事逻辑结合得很好。”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具体地夸奖她的作品。南鸢璃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道谢，忽然听见旁边传来几声窃笑。

“哟，这不是姚学长吗？怎么有空来看摄影展？”建筑系的系花林晚晴抱着手臂走过来，语气带着刻意的亲昵，“我还以为你只对设计院的图纸感兴趣呢。”

林晚晴穿着精致的连衣裙，妆容得体，和南鸢璃身上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形成鲜明对比。她的目光落在南鸢璃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这位同学，你是摄影社的？海报做得挺……特别的。”那语气，像在评价一件不合时宜的旧衣服。

南鸢璃的手指攥紧了相机带，刚想开口，姚屹忽然往前站了半步，恰好挡在她身前。“林同学，”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种不容置喙的硬度，“设计没有高低，能准确表达主题的就是好作品。”

林晚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姚学长说得是，不过我听说，有些同学为了接近学长，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呢。”

空气瞬间凝固。南鸢璃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像无数根细针扎在身上。她想起自己偷偷保存的姚屹照片，想起备忘录里那些没敢发出去的文字，忽然觉得有些难堪。

就在这时，姚屹忽然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向南鸢璃。他的眼神很认真，没有了平时的疏离，反而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坦诚。

“南鸢璃，”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过周围的窃窃私语，“摄影展结束后，有空一起去看新上映的建筑纪录片吗？”

南鸢璃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褐色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同情，没有戏谑，只有一种像他设计图一样精准的、不容误解的邀请。

周围的议论声消失了，林晚晴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虞北念在不远处使劲掐了自己一把，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我……”南鸢璃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听见自己清晰地回答，“好。”

姚屹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快得像错觉。他没再理会林晚晴，只是对南鸢璃说：“那我等你消息。”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展厅，白色衬衫的背影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挺拔。

南鸢璃站在原地，手心还在冒汗。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相机，镜头里映出海报上的金色光带，像一条通往未知的路。

“璃璃！！！”虞北念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扑过来，“他是不是在……告白？！建筑系学神居然约你看纪录片？！这比代码跑出bug还离谱！”

南鸢璃摇摇头，却忍不住笑了。她想起姚屹设计图上的抛物线，想起他钢琴声里的月光，想起他刚才挡在她身前的背影——那些曾经模糊的心动瞬间，此刻像被精准布光的照片，终于显影出清晰的轮廓。

她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删掉了所有零散的句子，重新打下一行字：

“姚屹的邀请，是比任何代码都让我心跳加速的程序。”

展厅外，梧桐叶又落了几片，在地上铺成金色的地毯。南鸢璃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秋天的阳光，都透过展厅的玻璃窗，照进了她的心里。

她不知道，此刻的姚屹正走在梧桐大道上，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林晚晴发来的质问消息，直接划到了删除键。

然后，他点开通讯录，找到那个备注为“摄影社学妹”的号码，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最终打下一行字：

“纪录片是晚上七点半的，需要我去接你吗？”

发送成功。

姚屹看着手机屏幕，镜片后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秋风拂过，将一片梧桐叶吹落在他的设计图纸上，像一个温柔的标点符号，为这个关于相遇的故事，写下了新的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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