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染的陶罐密码

雨下得更大了。

林婉站在古玩城后巷的屋檐下，湿透的旗袍紧贴着皮肤，冷得像季屿刚才抵在她腰间的枪管。她摊开掌心，那块从陶罐底部撬下来的磁铁正泛着幽暗的光，边缘还沾着血迹——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季屿的。

"你他妈不要命了？"季屿的声音从背后压过来，带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他左手还缠着绷带，右手却已经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眉。"王总监的人带着枪满城找你，你倒好，跑来摔我爸的遗物？"

林婉挣了一下没挣开，索性把磁铁拍在他胸口："你爸用这玩意儿当钥匙的保险箱，现在装着王总监走私的钻石原石清单。"她踮起脚，鼻尖几乎碰到季屿的下巴，"季总，您这出苦肉计演得挺全套啊？连血包都准备得这么逼真——"

季屿突然低头。他睫毛上还凝着雨珠，随着眨眼的动作滚下来，正落在林婉锁骨的血痕上。那是他大衣纽扣硌出来的月牙印，现在被雨水一冲，刺辣辣地疼。

"苦肉计？"他嗓子哑得厉害，呼吸喷在她耳根，"那你抖什么？"带着枪茧的拇指擦过她虎口，那里有道新鲜的割伤，是碎陶片划的。

巷口突然传来刹车声。季屿猛地把她往墙上一推，后背撞到消防栓的金属棱角，林婉疼得抽气。他整个人罩上来，病号服领口蹭着她下巴，心跳声震得她耳膜发颤。

"别动。"季屿嘴唇贴着她耳垂，声音压得极低，"银色大众，副驾有人拿望远镜。"

林婉僵住了。季屿的右手不知什么时候又摸上了枪，左手却护在她后脑勺和消防栓之间。这个姿势让他们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她能闻到他身上混着血腥味的薄荷须后水——是医院病房里那款，她上周送去的。

"你早就知道王总监要偷的不是珠宝。"她盯着他滚动的喉结，"故意让我发现胸针是假的，引我去找真清单..."

季屿突然掐了她腰侧一把。林婉差点叫出声，指甲陷进他肩膀的绷带里。银色大众缓缓驶过巷口，车窗黑得反常。

"现在知道了？"季屿松开钳制，从她掌心拿走磁铁，"我爸书房那个仿明式多宝阁，第三层有个暗格。"他转身时踉跄了一下，林婉下意识去扶，摸到他后腰一片湿热——绷带又渗血了。

雨幕中突然冲出个人影。周临举着伞跑来，西装裤腿全湿透了："季总！医院报警说您抢了值班医生的配枪..."他瞥见林婉，突然刹住话头，从内袋掏出个密封袋，"化验结果出来了，王总监给苏媛的咖啡里下的不是迷药，是铊。"

林婉一把抢过报告单。纸上的专业术语她看不懂，但末尾"蓄意谋杀"四个字刺得她眼前发黑。季屿的手突然覆上她手背，温度高得不正常。

"发烧了还逞能？"她甩开他的手，却反被他扣住五指。季屿的掌心烫得像块烙铁，偏偏声音冷得吓人："苏媛现在在哪？"

"安全屋。"周临看了眼林婉，"她非要用自己当饵，说王总监既然想用她威胁林小姐..."

林婉的耳膜嗡嗡作响。二十分钟前苏媛还在工作室帮她包扎手掌，笑着说什么"霸道总裁强制爱素材get"。她猛地转身往巷口跑，被季屿拦腰抱住。

"放开！"她手肘往后一顶，听见季屿闷哼一声，"苏媛根本不知道那杯咖啡——"

"所以你现在去送死？"季屿把她扳过来，额头抵着她的，"听着，王总监要的是你设计的防伪芯片模板，他以为在胸针里。"他呼吸越来越重，眼皮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苏媛那边有警察，你现在跟我去个地方。"

林婉抬头看他。雨水顺着季屿的眉骨往下淌，像极了小时候他被她推下水池后红着眼眶的样子。她突然伸手摸他额头："你烧到几度了还..."

"39度2。"周临插嘴，被季屿瞪了一眼，"医生说要静养三天，结果他看见新闻说林小姐往古玩城跑，直接拔了输液管——"

季屿突然咳嗽起来，松开林婉去捂嘴。指缝间漏出几丝鲜红，在雨水中迅速晕开。林婉的心脏猛地缩紧，二十年前那个发着高烧还坚持给她送伞的小男孩身影突然重叠上来。

"车在哪？"她拽住周临，"先送这个白痴回医院。"

季屿却抓住她手腕不放："没时间了。"他摊开掌心，磁铁上沾的血被雨水冲掉，露出极小的刻痕——是组坐标。"我爸的备用保险箱，存着王总监和海外洗钱组织的全部往来记录。"

周临的伞"啪"地掉在地上。林婉盯着季屿惨白的嘴唇，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宁可硬扛枪伤也要演这出戏。王总监背后不是普通的商业间谍，是跨国犯罪集团。

"你早就计划好了。"她声音发颤，"从故意在拍卖会抬价激怒我开始，到让周临'不小心'泄露胸针鉴定报告..."雨水混着眼泪往下流，"季屿，你他妈拿所有人当棋子？"

季屿的睫毛颤了颤。有辆黑色越野车无声地滑进巷口，车窗降下条缝，露出枪管的反光。他突然把林婉往周临怀里一推："带她走。"

林婉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砰"的一声闷响。季屿的肩膀炸开朵血花，整个人往后撞在墙上。她尖叫着扑过去，被周临死死按住。

"季屿！"

第二枪打在消防栓上，火星四溅。季屿靠着墙慢慢滑坐下去，右手却稳稳举着枪。黑色越野车突然加速冲来，季屿扣动扳机的瞬间，林婉挣脱周临，整个人挡在他前面。

刺耳的急刹声中，越野车轮胎擦着林婉的旗袍下摆停下。车门"哗"地拉开，跳下来三个穿防弹衣的警察，领头的举起证件："季先生，您提供的定位很精准。"

林婉腿一软，跌坐在雨水里。季屿的手从后面环过来，下巴搁在她湿透的发顶，枪"当啷"掉在地上："...吓死我了。"

她转身就是一耳光。季屿的脸被打得偏过去，嘴角却翘起来，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林婉揪住他病号服领子："你早就报警了？"

"临时合作。"季屿任她拽着，眼睛亮得惊人，"王总监助理的手机...咳...被我植入了追踪程序..."话没说完又开始咳，血沫溅在林婉手背上。

警察围过来要扶他，季屿却突然抓住林婉的手往自己胸口按。隔着湿透的病号服，她摸到个硬物——是那块磁铁，被他贴身藏着。

"防伪芯片的真正模板..."他气音越来越弱，"其实在..."

林婉突然捂住他的嘴。警笛声从远处传来，混着救护车的鸣笛。她看着季屿渐渐失焦的眼睛，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天，发着高烧的小男孩也是这样，把唯一的伞塞给她后就晕倒在泥水里。

"闭嘴吧你。"她扯开他衣领找伤口，手抖得不像话，"这次要是再敢死，我就把你尿床的照片印在'屿婉'系列包装盒上..."

季屿笑起来，睫毛上的雨珠滚进领口。警察抬担架过来时，他忽然凑近林婉耳畔，说了句话。

雨声太大，周临只看见林婉的耳尖"唰"地红了。她瞪着被抬上救护车的季屿，突然抓起那块磁铁砸过去："季屿你王八蛋！烧到四十度还想着...想着..."

磁铁"当"地砸在担架栏杆上。季屿在氧气面罩下冲她眨眨眼，用口型比了三个字。林婉转身就走，却被警察拦住："林小姐，需要您协助调查..."

"问他去！"她指着远去的救护车，旗袍开衩处露出还在流血的小腿，"我要去杀了那个发烧四十度还满脑子黄色废料的混蛋！"

周临默默捡起磁铁，发现背面刻着行小字：【防伪芯片在我左胸皮下，取的时候轻点——你亲手植入的，记得吗？去年米兰珠宝展，你说那是定位器】

救护车的尾灯在雨幕中晕成两团红雾，林婉攥着磁铁的手指关节发白。周临递来的毛巾还带着车载香氛的茉莉味，混着她身上血腥气，熏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林小姐，安全带。"周临的声音像隔了层毛玻璃。她低头看见自己正机械地抠磁铁边缘的刻痕，指甲缝里还嵌着季屿病号服的线头。

警车突然急刹。林婉的额头撞上前座椅背，后视镜里映出三辆没有牌照的摩托车，骑手头盔的护目镜上全是雨水折射的霓虹光斑。副驾驶的警察按住耳麦："注意，王总监的私人保镖队有仿警用摩托——"

摩托车引擎的轰鸣盖过警告。林婉突然解开安全带，在周临的惊呼声中摇下车窗。冰凉的雨水劈头盖脸砸进来，她甩手把磁铁掷向领头的骑手。"啪"的脆响，护目镜裂开蛛网状花纹，摩托车失控撞上隔离带。

"你疯了？"周临拽回她的瞬间，一颗子弹擦着车窗边框嵌进中控台。林婉嗅到电路板烧焦的焦糊味，却笑起来："季屿教我的，他说王总监的人最怕反光物体。"

后座警察突然探身按下她的头。子弹击穿后窗，玻璃碴子雨点般落进她后颈。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耳垂上，她以为是雨水，抬手却摸到周临袖口渗出的血。

"只是擦伤。"周临把方向盘打死冲进逆行道，西装袖扣卡在她发丝里，"季总说您要是少根头发，就把我调去西伯利亚分公司..."

林婉突然抢过方向盘。轮胎在湿滑路面发出刺耳摩擦声，车头狠狠撞向右侧包抄的摩托。骑手腾空飞起的瞬间，她看清对方腰间露出的电击器——和三个月前她在巴黎珠宝展遭遇袭击时见过的同款。

"左转！"她踹开车门。周临踩油门的脚一抖，车尾甩出去刮倒路边的消防栓。高压水柱冲天而起，把第三辆摩托连人带车冲进绿化带。

警笛声突然从四面八方围拢。林婉瘫在座椅上喘气，发现自己的旗袍开衩已经裂到大腿根，露出季屿昨天包扎的纱布——当时他非说伤口要亲一下才好得快。

"去医院。"她扯下领口的珍珠别针扎自己虎口，疼痛让视线重新聚焦，"季屿发烧前接触过什么？"

周临的喉结动了动。后视镜里他的眼神飘向警车储物格，那里露出半截烫金邀请函——是今早珠宝协会送来的，王总监亲笔签名的那张正静静躺在季屿病房的垃圾桶里。

林婉的瞳孔骤然紧缩。她想起季屿滚烫的掌心，想起他咳出的血沫，想起警察说"临时合作"时微妙的表情。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半圆，像极了季屿今早昏迷前用口型比的那三个字。

磁铁不知何时又回到她手里，边缘沾着摩托骑手的血。林婉用拇指抹开那层猩红，露出底下激光刻印的二维码，扫描结果显示是家私人医院的坐标。

"掉头。"她声音比手术刀还冷，"不去医院，去这里。"

周临急打方向盘时，林婉正把磁铁按在锁骨下方。那里有个几乎看不见的疤痕，是去年米兰展后季屿亲手给她植入的"定位器"。皮肤下的芯片突然发烫，像在回应什么。

警车电台突然爆出刺啦电流声："各单位注意，季屿在救护车上苏醒，强行拔掉输液管..."背景音里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和季屿沙哑的吼声："林婉脖子上有追踪芯片！王总监的人会干扰信号——"

林婉猛地捂住锁骨。芯片的灼烧感突然变成剧痛，像有把微型电钻往骨头缝里钻。车窗外，雨线诡异地扭曲起来，形成个模糊的漩涡状光圈。

"电磁干扰！"警察扑过来要关车窗，却被林婉推开。她盯着越来越近的漩涡中心，那里隐约浮现金色丝线——和季屿保险箱里那些钻石原石上缠绕的防伪线一模一样。

剧痛中她听见周临在吼什么，但耳膜像浸了水，只捕捉到几个碎片："季总说...芯片...反向激活..."

世界突然安静。林婉看见自己的血珠悬浮在空中，每一滴里都映出季屿的脸。有根金色丝线从漩涡里探出来，轻轻缠住她无名指——去年米兰的雨夜，季屿就是用它绑住她手腕，说这是世界上最贵的"手铐"。

指尖碰到金线的刹那，锁骨下的芯片突然停止震动。漩涡中心爆出刺目白光，林婉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看见磁铁悬浮在胸前，边缘刻痕正疯狂闪烁红灯。

"季屿你..."她突然明白过来，声音哽在喉咙里。这不是普通的磁铁，是季屿用他父亲实验室材料做的信号放大器。王总监要找的防伪芯片模板，从来就不在什么保险箱里。

警车突然被撞得旋转起来。林婉在天旋地转中抓住磁铁，金属棱角割破掌心。血滴在二维码上的瞬间，车载导航自动跳转到段视频——季屿苍白的脸占满屏幕，背景是医院惨白的墙。

"听着婉婉，"视频里的季屿嘴角有新鲜血迹，"王总监给我下的铊剂量足够杀死三个人..."他抬手擦掉嘴角的血，露出她最熟悉的那种笑，"所以这次，换你来找我了。"

视频戛然而止。林婉的尖叫被爆炸声吞没，安全气囊糊住视线的最后一秒，她看见磁铁裂成两半，露出里面微型注射器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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