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片像冰雹一样砸在地板上时,林婉的第一反应是去摸季屿的后背。指尖触到一片温热黏腻,血腥味混着他大衣上的雪松香直冲鼻腔。
"你中弹了?"她声音发颤,指甲掐进他肩胛骨的衣料里。
季屿没回答,单手把她往文件柜后面又按了按。奔驰车的远光灯透过破碎的玻璃窗,在墙上投出扭曲的光影。林婉看见他额角有汗珠滚下来,在下巴悬了几秒,最后砸在她手背上。
"周临!"季屿突然朝门外吼了一声,声音哑得不像话,"带苏媛去地下室!"
回应他的是引擎轰鸣声。那辆黑色奔驰猛地倒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林婉想探头看,被季屿用没受伤的那边胳膊圈住脖子按回来。这个动作让他们几乎脸贴着脸,她能看到他瞳孔里映着自己苍白的脸。
"王总监疯了。"季屿喘着气说,喉结在她掌心下剧烈滚动,"他后备箱有——"
爆炸声打断了他。气浪震得文件柜门哐当作响,林婉耳膜嗡嗡直响。季屿突然整个人压过来,把她严严实实罩在身下。有碎玻璃溅到他后颈,在皮肤上划出几道细小的血痕。
"季屿你..."林婉伸手去摸他后背的伤,摸到满手湿滑。季屿突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眉。
"听我说,"他呼吸喷在她耳廓上,又急又热,"你设计的那个陶罐...我爸书房的..."
林婉愣了一秒。二十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幼儿园手工课上,她故意把季屿做的陶罐推进颜料桶,因为不想让别人往里面塞情书。后来她偷偷重新捏了一个,丑得像个歪脖子南瓜。
"那个丑罐子怎么了?"
季屿的睫毛抖得厉害。远处传来警笛声,但他好像没听见,只是用沾血的手指从内袋掏出个东西——是那枚被调包的蓝宝石胸针,现在沾了血,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紫。
"罐底有磁铁。"他声音越来越低,"我爸...一直用这个..."
又一声爆炸。这次近得多,冲击波把工作室的吊灯震得摇晃起来。林婉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把抓住季屿的领带:"你爸书房那个古董架是保险箱?"
季屿嘴角扯出个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有血沫溅在她衣领上。林婉心脏猛地一缩——这不是演给王总监看的戏,他是真的受伤了。
"季屿?季屿!"她捧住他的脸,掌心触到一片冰凉。墙上的光影开始旋转,她分不清是吊灯在晃还是自己头晕。
玻璃门突然被撞开。周临举着灭火器冲进来,身后跟着脸色惨白的苏媛。林婉想喊他们帮忙,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像被掐住了。季屿的身体越来越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婉婉..."他嘴唇擦过她耳垂,气若游丝,"其实我..."
警笛声盖过了后面的话。林婉只感觉颈侧一热,有液体顺着锁骨往下流——不是血,是季屿的眼泪。这个认知让她胸口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周临的吼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苏媛的高跟鞋踩过碎玻璃,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林婉突然发力,把季屿翻过来平放在地上。他后背的伤口暴露在灯光下,白衬衫已经被血浸透,黏在皮肤上。她扯开自己的丝巾去按伤口,手抖得几乎使不上力。
"别睡!季屿你看着我!"她拍他的脸,指尖沾到温热的液体,"你不是要验货吗?我告诉你,开裆裤丑死了,你现在这样更丑..."
季屿的眼皮颤了颤,突然抓住她按在自己胸口的手。林婉感觉到有什么硬物硌在掌心——是那枚胸针,宝石背面刻着极小的"LY"字样,她留学时偷偷刻的。
"骗子..."她喉咙发紧,"你说这是客户退回来的..."
季屿的呼吸越来越弱,但嘴角却翘起来。警车刺眼的红蓝光扫过他的脸,林婉看见他嘴唇动了动。
"什么?"她俯身凑近。
"...尿床..."季屿气若游丝地吐出两个字,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更多的血沫涌出嘴角。
林婉的眼泪砸在他脸上。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六岁的季屿因为被她嘲笑尿床,抱着小枕头站在她家门口哭到打嗝。现在他躺在这里,背后开着个血窟窿,居然还有力气翻旧账。
"季屿你王八蛋..."她揪住他衣领,"你敢死试试?我还没告诉你..."
刺眼的探照灯突然照进来。穿防弹衣的警察冲进工作室,有人在大声喊叫。林婉被强行拉开时,指甲在季屿手心刮出几道红痕。
"患者失血性休克!准备输血!"穿白大褂的人影在晃动。林婉想跟上去,被苏媛死死抱住腰。
"让他说完啊!"她挣扎着喊,声音劈了叉,"他还没告诉我..."
担架轮子碾过碎玻璃的声音渐渐远去。林婉突然脱力,跪坐在满地狼藉中。苏媛蹲下来抱住她,发现她手里死死攥着个东西——是那枚蓝宝石胸针,LY两个字母被血染得发黑。
"周临跟去医院了。"苏媛声音发颤,"季总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
林婉盯着掌心的血迹。季屿最后的口型,她看懂了。不是"尿床",是"幼儿园"。二十年前那个被她推进颜料桶的陶罐,罐底有磁铁,季明远用这个当钥匙——而王总监今天要偷的,根本不是珠宝。
"苏媛。"她突然站起来,腿还在抖,但声音已经冷静下来,"帮我联系陈老,就说...我要借他的X光机。"
"现在?"苏媛瞪大眼睛,"但季总他..."
林婉已经抓起外套往外走,沾血的丝巾掉在地上也没管。玻璃门外,警车的顶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马路对面那辆撞毁的奔驰车上。
"对了,"她突然回头,嘴角勾起个和季屿如出一辙的冷笑,"让周临拍张季屿哭鼻子的照片——他要是敢不拍,我就把他电脑里存的同人文发到公司群。"
苏媛的手机啪嗒掉在地上。林婉弯腰捡起来塞回她手里,转身走进闪烁的警灯里。夜风吹起她散开的衣领,露出锁骨上那个还在渗血的月牙印——是季屿大衣纽扣硌的。
林婉踩着玻璃碴冲进雨里时,警车顶灯把雨丝染成血红色。她摸到口袋里的胸针,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就像季屿刚才抓她手腕的力道。
"林小姐!"穿制服的警员撑伞追上来,"现场需要您做笔录..."
她甩开伞冲进出租车,湿发黏在脖子上像无数冰冷的手指。司机被她满手的血吓得直哆嗦:"姑、姑娘去哪?"
"古玩城。"她报出季家老宅的地址,突然发现后视镜里映着辆银色大众。那辆车从工作室门口就跟到现在,雨刮器频率和她的心跳一样乱。
手机在兜里震动。周临发来的照片里,季屿躺在担架上,睫毛挂着血珠,嘴角却还保持着那个欠揍的弧度。配文是:【他说要看你穿开裆裤的照片才肯输血】
林婉的拇指在屏幕上蹭出一道血痕。车拐进小巷时,她突然拍司机座椅:"前面右转!甩掉后面那辆银车!"
轮胎在湿滑路面打滑的瞬间,她看见大众车窗降下来半截——是王总监那个戴金丝眼镜的助理,镜片反着冷光。
"师傅,"她扯下滴水的发圈扎头发,"您相信有人会为个破陶罐杀人吗?"
司机猛打方向盘,后座工具箱咣当翻倒。有把扳手滑到她脚边,金属表面凝着水珠,像季屿刚才下巴悬着的汗。
古玩城后门亮着盏昏黄的灯。林婉翻墙时旗袍下摆被铁艺栏杆勾破,裂帛声让她想起子弹穿透玻璃的脆响。落地时踩到个软乎乎的东西——是季屿去年送她的多肉盆栽,现在被雨泡烂了,像团绿色脓血。
钥匙插进书房锁孔时,她听见二楼传来瓷器碰撞声。季明远生前最爱的那套青花茶具,现在正被人粗暴地翻动。
"磁铁..."林婉蹲在古董架前,指尖触到陶罐底部凹凸的刻痕。二十年过去,她捏的丑南瓜罐底还留着当年不小心按进去的指纹。
爆炸声从二楼传来时,她正把陶罐往地上摔。气浪震得博古架摇晃,碎瓷片像弹片一样擦过她耳际。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举着枪出现在楼梯口,镜片后的眼睛眯成缝:"林小姐,季屿没告诉您乱碰别人家东西会没命吗?"
林婉把磁铁攥进手心,碎陶片割破掌纹。她突然笑起来,笑得像当年把季屿的陶罐推进颜料桶时一样甜:"王总监没告诉你,他偷的蓝宝石是合成货?"
男人扣扳机的手指僵住。林婉趁机抡起青花瓶砸向窗玻璃,警报声响彻整条街。她翻窗时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倒地声——是季屿去年安的防盗系统,说专门防她这种手脚不干净的。
雨更大了。林婉在巷口撞进个湿透的胸膛,薄荷混着血腥味冲进鼻腔。季屿苍白的脸悬在她头顶,病号服领口还沾着血渍,右手却稳稳举着把黑色手枪。
"季...屿?"她喉咙发紧,雨水顺着两人交握的手往下淌,冲淡了血迹。
枪响了。金丝眼镜的镜片在她身后炸成雪花,季屿的手臂被后坐力震得发颤。他低头咬住她耳垂,呼吸烫得像发烧:"林婉婉...老子的定情信物你也敢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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