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手术灯下的交易

病床轮子碾过水磨石地面的声响和上章的急刹车声重叠在一起。林逸涵的校服下摆还在滴水，帆布鞋在走廊上拖出蜿蜒的水痕。LED灯管在积水里折射出蛇形的光纹，把消防栓玻璃映得像哈哈镜。

"家属签完字才能准备麻醉。"白大褂的麻醉师递来文件夹，圆珠笔夹在第三页。他的指甲缝里有一道红痕，像是被什么化学品灼烧过。

林逸涵翻开文件时，窗外炸开一道闪电。"自愿放弃治疗"五个字的墨迹晕染开来，最后一笔的尾巴还带着新鲜的湿润。她突然按住麻醉师正要抽走的文件夹："'自愿'两个字墨迹还没干透。"

麻醉师的手抖了一下。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标志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金属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响。等应急灯亮起时，文件夹扉页上多了个湿漉漉的指印——林逸涵借着整理刘海的动作，把雨水抹在了签名栏的日期旁边。

消毒水混着血腥味的气浪从手术准备间涌出来。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和雷声保持着诡异的同步，林逸涵看见玻璃门映出自己苍白的嘴唇。周子杰的西装下摆滴着水，领带夹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医院的门禁卡。

"签了字王主任就亲自操刀。"他划亮平板电脑，屏幕冷光里浮动着三百多个监控画面。有个穿校服的女孩正在便利店吃泡面，另一个眼镜男在网吧疯狂敲键盘，每个画面右下角都标着IP地址。

林逸涵的指甲陷进掌心。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母亲在手术床上剧烈咳嗽起来，血色溅在氧气面罩上。她猛地抓住周子杰的手腕："那些红点都是活生生的人？"

"现在才问这个？"周子杰甩开她，领带夹在监护仪屏幕反光里变成锁链形状，"你妈妈的血氧饱和度掉到85了。"他低头看表的动作让西装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的住院腕带——姓名栏被医用胶带刻意覆盖。

移动病床的轮子碾过走廊，在水磨石上拖出淡红色的痕迹。林逸涵借着给母亲整理头发的动作，把奥数奖牌塞进枕头夹层。金属边缘在无影灯下闪过一道冷光，编号正好和输液袋上的药品批号数字相同。

"我要看着麻醉完成。"她接过签字笔时故意让虎口的血滴在违约金条款上。周子杰扯松领带的样子像缺氧的鱼："早这么配合多好。"

紧急出口的绿灯突然频闪。林逸涵余光瞥见护士反戴的胸牌——肿瘤科三个字下面，隐约露出"教材科"的旧印痕。签字笔在纸上划出沙沙声时，走廊电视突然跳转新闻画面："市教育局突击检查民办学校教材采购..."

心电监护仪响起长鸣。周子杰冲向手术室的瞬间，林逸涵看见他后颈渗出冷汗，在领口洇出深色痕迹。她染血的指尖擦过奖牌，金属表面倒映出监控屏幕上某个正在消失的红点——那个IP地址段属于明德高中图书馆。

手术灯熄灭时，窗外暴雨中出现警车的蓝光。林逸涵摸到口袋里震动的手机，锁屏上跳出新邮件预览："教材采购单与药品批号交叉分析完成"。她抬头看向电视新闻，记者背后的教学楼挂着明德高中的校徽。

手术灯熄灭的瞬间，林逸涵的校服口袋突然发烫。她摸出手机时，屏幕上的邮件预览正在自动刷新——药品批号与教材编号的对比图在雨夜中泛着幽蓝的光。走廊尽头传来周子杰的皮鞋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浸水的海绵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声。

"王主任说手术很成功。"他的领带夹不知何时又变回了金属钢笔，笔帽上沾着碘伏的黄色痕迹。林逸涵把手机屏幕转向他，监护仪突然发出短促的"滴"声，像是某种摩尔斯电码。

周子杰的瞳孔在听到警笛声时骤然收缩。他伸手要抢手机，林逸涵却后退半步让屏幕对准电视——新闻画面里，教育局工作人员正从明德高中抬出整箱贴着化学试剂标签的档案袋。

"你猜他们会不会发现，"林逸涵用染血的指尖划过手机屏幕，"这些批号对应的根本不是抗癌药？"她的帆布鞋碾过地上半干的雨渍，把周子杰西装袖口露出的住院腕带踩在脚下。

走廊广播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周子杰转身时撞翻了器械车，手术剪和镊子在地上拼出个歪斜的等号。林逸涵望着他逃向安全通道的背影，从母亲枕头里抽出那块奥数奖牌——金属表面的血痕正好盖住监控屏幕上最后一个红点。

窗外暴雨中，警车的蓝光在积水里碎成星星点点的磷火。林逸涵把奖牌举到唇边轻吻时，手术室的门突然再次打开，穿无菌服的护士举着平板冲出来："患者血氧又掉了！王主任说需要家属..."

平板上的监控画面让护士的声音戛然而止。三百个红点正在集体闪烁，每个旁边都跳出相同的药品批号——正是林逸涵母亲输液袋上那个被雨水晕开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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