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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病房门隔绝了内外.
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是门内唯一的声响,门外则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黄子弘凡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缓缓滑坐在地.
昂贵的戏服下摆拖在消毒水气味浓重的地板上,沾上污渍他也浑然不觉.
额头抵着屈起的膝盖,双手死死插进凌乱的头发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那句悬在半空、重若千钧的告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他的心脏.
留下空洞的剧痛和无处宣泄的憋闷.
林薇焦急地来回踱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她不时看向紧闭的门,又担忧地看向地上那团散发着绝望气息的身影.
林薇:“黄子...你...你还好吗?”
她试探着问,声音放得极轻.
没有回应.
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粗重的呼吸声.
Gary拿着震动的手机,脸色煞白地凑过来,声音带着哭腔.
Gary:“林姐!程导那边...电话快被打爆了!”
Gary:“晚上那场是《深渊回声》的慈善义演!票早就卖空了!”
Gary:“媒体、重要嘉宾都在路上了!”
Gary:“黄子他...他这个样子...还怎么演啊?!”
林薇的头瞬间大了三圈,焦灼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她蹲下身,试图去碰黄子弘凡的肩膀.
林薇:“黄子,你听我说...”
她的手刚碰到他,黄子弘凡猛地甩开,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抬起头.
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骇人的红和一种近乎崩溃的执拗.
黄子弘凡.:“别碰我!我不去!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儿等她出来!”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
林薇:“你疯了吗?!”
林薇也急了,声音拔高.
林薇:“那是慈善义演!多少人等着!合同签了!媒体盯着!”
林薇:“你现在撂挑子,之前所有的努力就全完了!丁老师拼了命帮你挡掉的脏水又会泼回来!”
林薇:“你想让她白挨撞吗?!”
黄子弘凡.:“泼就泼!”
黄子弘凡低吼,拳头狠狠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黄子弘凡.:“老子不在乎!她躺在这里生死未卜!”
黄子弘凡.:“你让我去台上装模作样?!我他妈做不到!”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眼眶通红,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丁羡安.:“你做不到也得做!”
一个冰冷、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突然从门内传来!
所有人都是一震!
黄子弘凡猛地抬头,死死盯着病房门.
门被从里面拉开一条缝.
丁羡安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出现在门后.
她一只手费力地撑着门框,身体大部分重量倚靠在上面.
缠满绷带的手臂无力地垂着,额角的纱布还隐隐透出血迹.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显然刚才那一声用尽了力气.
但那双眼睛,即使在极度的虚弱中.
也锐利得如同寒冰淬炼过的刀锋直直地刺向黄子弘凡.
林薇:“丁老师!你怎么起来了!”
林薇惊呼,想上前扶她.
丁羡安抬手,一个细微的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阻止意味.
她的目光只锁定在黄子弘凡身上.
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砸下.
丁羡安.:“黄子弘凡!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黄子弘凡被她看得心头一悸,那眼神里的失望和冰冷让他如坠冰窟.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想告诉她他有多担心,多害怕.
但所有的话在她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都显得苍白无
黄子弘凡.:“我...”
他喉咙发紧.
丁羡安.:“你说...你做不到?”
丁羡安替他说了出来,声音带着一丝极淡的、却足以冻伤人的嘲讽.
丁羡安.:“就因为...我躺在这里?”
她喘息了一下,胸口微微起伏,牵扯着伤口让她眉头紧蹙,但眼神却更加锐利.
丁羡安.:“那我问你...埃里奥...在暗影失控、重伤导师之后...他躺在废墟里等死的时候...戏...停了吗?”
黄子弘凡浑身一震!如同被闪电劈中!
丁羡安.:“深渊的回声...停了吗?”
丁羡安继续逼问,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他心上.
丁羡安.:“舞台的灯...灭了吗?”
黄子弘凡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排练厅里那些血泪交织的画面.
埃里奥在痛苦深渊中挣扎嘶吼的瞬间.
程导严厉的目光,秦老师沉甸甸的拍肩...
所有的一切,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被担忧和恐惧占据的头脑.
黄子弘凡.:“我...”
他哑口无言.
丁羡安.:“回答我!”
丁羡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尽管因为虚弱而微微发颤.
丁羡安.:“戏!停了吗?!”
黄子弘凡.:“没...没有...”
黄子弘凡的声音低如蚊蚋,带着巨大的痛苦和挣扎.
丁羡安.:“那你的戏...凭什么停?!”
丁羡安厉声质问,目光如炬.
丁羡安.:“就因为...外面躺着一个丁羡安?!”
她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
额角渗出冷汗,显然刚才的爆发耗尽了力气.
林薇吓得赶紧上前一步想扶,却被她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丁羡安死死撑着门框,目光依旧锁着黄子弘凡.
声音低了下去,却带着更深的穿透力.
丁羡安.:“黄子弘凡你听着...我躺在这里...是我的战场!是我的《灯下尘》!”
她艰难地喘了口气.
丁羡安.:“而你...你的战场...在舞台!在聚光灯下!”
丁羡安.:“在那些...等着听'深渊回声'的观众面前!你的戏..比天大!”
“戏比天大”四个字,如同惊雷,在黄子弘凡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丁羡安.
她苍白虚弱,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她的眼神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信念之光!
那光芒刺破了他心中的阴霾和自私的恐惧.
黄子弘凡.:“你...”
他的声音颤抖.
丁羡安.:“收起你那些...廉价的担心和眼泪...”
丁羡安打断他,语气冰冷而疲惫.
丁羡安.:“那对我...屁用没有!”
她喘息着,目光扫过他凌乱不堪的戏服和脸.
丁羡安.:“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个丧家之犬!哪有一点...埃里奥的样子?”
丁羡安.:“哪有一点...演员的样子?”
她的话像鞭子抽在黄子弘凡心上,火辣辣地疼.
羞愧感瞬间涌上心头.
丁羡安.:“滚去...后台!”
丁羡安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丁羡安.:“洗干净你脸上的...油彩和鼻涕!换身能见人的衣服!”
丁羡安.:“把你的魂...给我找回来!然后...”
她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
丁羡安.:“站到舞台中央去!把你该唱的...唱出来!该演的...演出来!”
丁羡安.:“用你的表演...告诉所有人...深渊的回声...到底是什么!”
她说完,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晃了一下.
林薇眼疾手快,立刻冲上前扶住她.
林薇:“丁老师!”
林薇惊呼.
丁羡安靠在林薇身上,喘息急促.
眼睛却依旧死死盯着黄子弘凡,带着最后的警告和期许.
丁羡安.:“别让我...看不起你!演员...黄子弘凡。”
黄子弘凡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丁羡安那冰冷的话语,那燃烧着信念的眼神,像一盆冰水混合着滚烫的岩浆,兜头浇下!
浇灭了他所有的懦弱和逃避,也点燃了他骨子里属于演员的、近乎本能的职业信念和骄傲!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膝盖因为久跪而麻木刺痛,他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他不再看丁羡安,而是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灰尘、油彩和泪痕的双手.
然后,他猛地抬起手.
用袖子狠狠地、近乎粗暴地擦掉脸上的污迹和泪水.
动作很大,擦得皮肤生疼.
再抬起头时,他脸上的脆弱、无助和疯狂已经消失殆尽.
虽然眼眶依旧通红.
虽然脸色依旧苍白憔悴.
但那双眼睛深处,有什么东西重新燃烧了起来.
那是一种被信念和责任感点燃的、更加深沉、更加坚韧的光芒.
他没有说话.
只是深深地、最后看了一眼被林薇搀扶着、虚弱不堪却眼神依旧锐利的丁羡安.
然后,他猛地转身,动作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黄子弘凡.:“林姐!”
他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稳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黄子弘凡.:“备车!去剧院!立刻!马上!”
林薇被他瞬间的转变惊呆了,随即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
林薇:“好!好!车就在楼下!Gary!”
林薇:“快通知程导和后台!黄子过去了!”
黄子弘凡不再停留,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朝着走廊尽头的电梯走去.
他的背影依旧疲惫,却挺直了脊梁,带着一种奔赴战场的肃杀和坚定.
戏服的下摆随着他急促的步伐翻飞.
在冰冷的医院灯光下,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病房门口,丁羡安看着那个消失在拐角的身影,一直强撑着的那口气终于泄了.
她身体一软,几乎完全靠在林薇身上.
剧烈地喘息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让她冷汗涔涔.
林薇:“丁老师!你怎么样?快!快扶你躺下!”
林薇焦急万分.
丁羡安任由她扶着,艰难地挪回病床.
躺下的瞬间,巨大的疲惫和疼痛几乎将她淹没.
她闭上眼,眉头紧锁.
林薇替她掖好被子,心有余悸又充满感激.
林薇:“丁老师...刚才,谢谢你!要不是你...”
丁羡安.:“闭嘴...”
丁羡安极其虚弱地吐出两个字,眼睛都没睁开.
丁羡安.:“吵...让我,睡会儿...”
林薇立刻噤声,守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苍白的脸.
丁羡安的意识在疼痛的海洋中沉浮.
黄子弘凡最后转身时那决绝的背影.
和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属于演员的光芒,却异常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
那句冰冷的“戏比天大”在她自己心中回荡.
她扯了扯嘴角,一个极其微弱、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门外是寂静的医院走廊,门内是重伤者艰难的喘息.
而城市的另一端,名为“深渊回声”的舞台,灯光即将亮起.
一场缺席了“战友”的演出,即将拉开帷幕.
风暴从未停止,只是战场转移.
而信念,是他们之间最坚韧的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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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小心和灯下尘是两本书哦
Me:我写的就是两本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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