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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羡安.:“选完了?”
丁羡安的声音平得像手术台的不锈钢,帽檐下的眼睛毫无波澜.
丁羡安.:“很好,契约成立。”
黄子弘凡.:“契约?!”
黄子弘凡像被这个词烫伤,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耳的嘲讽.
黄子弘凡.:“看着我为你砸了西区的机会!看着我像个傻子站在这儿!”
黄子弘凡.:“你他妈就说这个?!”
丁羡安.:“不然?”
丁羡安微微歪头,阴影遮住她大半张脸,只露出冷硬的下颌线.
丁羡安.:“需要我痛哭流涕,还是替你惋惜那个被你亲手扔掉的舞台?”
丁羡安.:“选择是你的,后果自然也是你的。”
黄子弘凡.:“我的选择?!”
黄子弘凡胸口剧烈起伏,狂暴的怒意几乎冲破屋顶.
黄子弘凡.:“是!我选的!”
黄子弘凡.:“我选留下来看你这个冷血动物怎么心安理得地把我当'田野'解剖!”
黄子弘凡.:“看我这点'牺牲'怎么变成你书里的养料!”
丁羡安.:“牺牲?”
丁羡安轻轻重复,语气里第一次渗出一丝冰冷的怜悯.
丁羡安.:“黄子弘凡,你太高估自己了。”
丁羡安.:“更高估了你的'牺牲'对我的价值。”
黄子弘凡身体猛地一晃,脸色惨白如纸,仿佛被无形的重拳狠狠击中.
他死死盯着她,嘴唇哆嗦,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丁羡安无视他摇摇欲坠的状态,声音恢复冰冷的剖析.
丁羡安.:“你的愤怒,源于期待落空。”
丁羡安.:“你以为砸了西区,能换来我的愧疚?某种等价交换?”
丁羡安.:“你潜意识里把自己塑造成悲情英雄,而我必须是那个无情反派。”
丁羡安.:“这样,你的痛苦才有支点,牺牲才显得悲壮。”
她目光锐利如刀,精准切割着他摇摇欲坠的伪装.
丁羡安.:“可惜,你错了。”
丁羡安.:“《灯下尘》记录的是人性样本在极端情境下的反应。”
丁羡安.:“你此刻站在这里,放弃西区的行为本身,对我吼出的每一个字。”
丁羡安.:“你眼里翻滚的愤怒、委屈、不甘。”
丁羡安.:“甚至那点你自己都没察觉的、病态的'被书写'渴望!”
丁羡安.:“这一切,都比西区舞台上排练千百遍的埃里奥更真实,更'田野'。”
黄子弘凡.:“闭嘴!你他妈闭嘴!”
黄子弘凡像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双手猛地抓住病床冰冷的护栏.
指节爆出青白,身体剧烈颤抖,通红的眼里布满血丝和濒临崩溃的水光.
黄子弘凡.:“我不是你的样本!不是你的研究对象!”
黄子弘凡.:“我是个人!活生生的人!看着我!丁羡安!你看着我!”
丁羡安.:“是吗?”
丁羡安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上探究的意味.
丁羡安.:“那你告诉我,此刻,除了愤怒和委屈,还有什么感觉?”
丁羡安.:“看到我躺在这里,肋骨断裂的地方还在疼,而这一切的起因...”
她微微倾身,帽檐下的眼睛如同深渊,紧紧锁住他.
丁羡安.:“...是你推开我时,自己扑向的那辆车。”
丁羡安.:“告诉我,黄子弘凡,挡车时你喊的那句'小心!'里面除了本能,有没有万分之一秒...”
丁羡安.:“是觉得这个'田野',值得你拿西区,甚至拿命去换?”
黄子弘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抓住栏杆的手猛地松开,如同被烙铁烫伤.
他踉跄后退,所有愤怒咆哮瞬间冻结、碎裂.
像被剥光所有防御,赤裸地站在冰原上,只剩下灵魂深处最原始的震颤和茫然.
那声超越思考的“小心”那被她用“值得”二字残忍称量的瞬间...
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伪装和自我欺骗.
粗重破碎的喘息成了病房里唯一的声音.
丁羡安靠回枕头,声音冷而清晰,像法官落下最终判决.
丁羡安.:“你挡车时喊的那句话...才是真正的书名,对吧?《小心》。”
她看着他彻底崩塌的脸,补上最后一刀.
丁羡安.:“契约成立了,演员。”
丁羡安.:“现在,安静点。”
丁羡安.:“我的田野需要记录你的'安静'。”
黄子弘凡的喘息声在死寂的病房里格外粗重,像破旧的风箱.
丁羡安那句话如同冰冷的锁链,将他死死钉在原地.
他看着她重新拿起笔.
在摊开的笔记本上落下第一行字,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像钝刀刮骨.
黄子弘凡.:“《小心》...”
他终于挤出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黄子弘凡.:“你拿它当书名?”
他死死盯着她帽檐下专注的侧脸.
黄子弘凡.:“用我命悬一线时喊出来的话?丁羡安,你他妈到底有没有心?”
笔尖顿住.
丁羡安没有抬头,声音平稳无波.
丁羡安.:“书名是符号,承载的是那一刻情境下最极致的真实。”
丁羡安.:“它足够锋利,足够有重量,这就够了。”
黄子弘凡.:“够了?”
黄子弘凡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短促而凄厉地笑了一声.
踉跄着走到窗边,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耸动.
黄子弘凡.:“真实?你管你躺在这里,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这里放弃一切,叫真实?”
黄子弘凡.:“你管你把我最后那点...”
他哽住,深吸一口气.
再开口时声音低哑下去,带着浓重的疲惫和自嘲.
黄子弘凡.:“...那点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东西,当成你解剖台上的样本,叫真实?”
丁羡安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他紧绷的背脊上.
丁羡安.:“情绪宣泄完了?如果完了,坐下。”
丁羡安.:“我需要观察你从爆发到平复的完整曲线。”
丁羡安.:“这对理解'牺牲者'心态的自我构建与崩塌很有价值。”
黄子弘凡.:“价值?!”
黄子弘凡猛地转身,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她,像要喷出火来.
黄子弘凡.:“丁羡安!你看着我!看着我这个人!”
黄子弘凡.:“不是你的狗屁样本!不是你的价值!”
黄子弘凡.:“告诉我!除了你的书,你的观察,你的契约!”
黄子弘凡.:“在那辆车撞过来的时候,在你推开我的时候,在你躺在这里的时候!”
黄子弘凡.:“你有没有哪怕一秒钟,想过我?”
黄子弘凡.:“不是黄子弘凡这个研究对象!是我!黄子弘凡!这个人!”
病房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空调低沉的嗡鸣.
丁羡安沉默地看着他,帽檐下的阴影让她的表情难以分辨.
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丁羡安.:“想过。”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凿破了紧绷的空气.
黄子弘凡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翻涌起难以置信的微光,像是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浮木.
黄子弘凡.:“想过什么?”
他追问,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丁羡安.:“想过...”
丁羡安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学术探讨般的冷静.
丁羡安.:“如果研究对象因不可抗力缺失,对《灯下尘》的完成度将是毁灭性打击。”
丁羡安.:“原始数据链中断,后续观察无法进行,结论必然存在重大偏差。”
丁羡安.:“这非常...可惜。”
黄子弘凡一脚狠狠踹在旁边的金属陪护椅上!
椅子翻倒,发出刺耳的噪音,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
他胸口剧烈起伏,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让自己扑过去.
他看着她,眼神里的那点微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
黄子弘凡.:“好。”
他点点头,声音嘶哑,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黄子弘凡.:“好得很!丁羡安,你赢了。”
黄子弘凡.:“样本是吧?田野是吧?行!老子就他妈当这个样本!当这片田野!”
他拉开椅子,重重地坐在病床对面的沙发上.
身体陷进去仰头看着惨白的天花板,像一尊失去所有生气的雕塑.
黄子弘凡.:“看吧,丁大作家!”
黄子弘凡.:“记录吧!你不是要安静吗?我他妈现在就给你安静。”
黄子弘凡.:“记录下我这副鬼样子,写进你的书里,让全世界都看看!”
黄子弘凡.:“一个傻子是怎么被自己的'选择'钉在耻辱柱上的!”
他闭上眼睛,仿佛真的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只剩下沉重的、压抑的呼吸.
丁羡安的笔尖悬停在纸面上方,墨点慢慢泅开一个小圆.
她看着对面沙发上那个仿佛灵魂被抽空的男人.
帽檐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又迅速松开.
笔尖落下,沙沙声再次响起.
冷静而克制地描述着“样本”在极端心理压力下表现出的防御性缄默状态.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缓慢流逝.
只有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和空调单调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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