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林陌的呕吐声在冰冷的停尸房里显得格外刺耳、无助。胃液灼烧着喉咙，带来火辣辣的痛感，却远不及心底那彻骨的寒意。他蜷缩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每一次干呕都牵动着全身的肌肉，视线模糊，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嗡鸣和那个“残次品”嘶哑的声音在回荡。

“……收容的路上。”

真正的“林陌”？收容？像处理不合格的实验品一样，处理掉他们这些……残次品？

“假的！都是假的！”郑州的怒吼终于冲破了惊骇的封锁，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狂怒。他猛地冲向那个坐在07号柜里的“林陌”，巨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狠狠抓向对方的衣领！“装神弄鬼！给老子滚出来！”

就在郑州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件肮脏的灰色工装领口的瞬间——

“嗤——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一连串密集而冰冷的机械解锁声，如同冰雹般骤然在死寂的停尸房里炸响！声音并非来自07号柜，而是来自房间内其他所有未被开启的冷冻柜！

那些覆盖着厚厚白霜、如同巨大墓碑般沉默矗立的金属柜门，门锁指示灯一个接一个地由红转绿！

紧接着，是无数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摩擦声！

“哧啦——哧啦——哧啦——！”

十几扇厚重的冷冻柜门，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同时推动，开始从内部向外缓缓打开！动作僵硬而滞涩，带着刺耳的刮擦冰霜的噪音。更浓烈、更冰冷的白色寒流如同开闸的洪水，从每一个门缝里汹涌喷出，瞬间将整个停尸房淹没在翻滚的、伸手不见五指的白雾之中！

“啊——！”张程程发出短促的尖叫，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向后爬，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碎掉的平板屏幕硌得他生疼。

郑州的动作硬生生僵在半空，抓了个空。浓稠的冷气瞬间包裹了他，刺骨的寒意穿透衣物，直抵骨髓。他惊怒交加地环顾四周，手电光柱在翻滚的白雾中疯狂扫射，却只能照亮一片混沌，那些正在打开的柜门如同黑暗中张开的巨口。

林陌挣扎着抬起头，呕吐带来的眩晕还未散去，就被眼前的景象再次狠狠击中。白雾弥漫，寒气刺骨，无数柜门开启的声音如同地狱的合唱。他绝望地看着郑州那巨大的身影在白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被困在冰封陷阱中的巨兽。

就在这时，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那力量冰冷、僵硬，如同钢铁铸就，带着一种非人的蛮横。林陌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这股力量从地上粗暴地拖拽起来！

“呃！”剧痛从被钳制的手臂传来，骨头仿佛要被捏碎。他惊恐地扭过头，在翻滚的白雾和手电光柱的碎片中，他看到了一张脸！

是那个07号柜的“林陌”！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毫无血色的脸近在咫尺！对方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执行指令般的专注。他身上的灰色工装破烂，沾着冰晶和污渍，但抓着他的那只手，却稳定得如同机器！

“你…放开我！”林陌嘶哑地挣扎，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挣脱，但对方的手指如同铁箍，纹丝不动。恐惧如同冰水灌顶，这不仅仅是长相相同的怪物，这是拥有远超常人力气的……东西！

“郑州！程程！”林陌绝望地呼喊，声音在弥漫的冷气和无数柜门开启的噪音中显得如此微弱。

“林陌！”郑州听到了，他咆哮着，凭借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巨大的身躯如同失控的卡车，狠狠撞开翻滚的冷气冲了过来！他的拳头带着破空声，再次砸向那个抓着林陌的“残次品”！

然而，就在郑州的拳头即将击中目标头颅的刹那——

“嘭！”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郑州那超过两百斤的强壮身体，竟然像被高速行驶的汽车迎面撞上，整个人猛地向后倒飞出去！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只感觉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砸向后面一排刚刚开启一半的冷冻柜！

“哐当！哗啦——！”

郑州沉重的身体撞在金属柜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柜门被撞得向内凹陷变形，上面覆盖的冰霜簌簌落下。他闷哼一声，摔倒在地，胸口剧痛，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挣扎着想爬起来，却一时使不上力。

“郑州！”林陌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郑州被轻易击飞。这“残次品”的力量……根本不是人类能抗衡的！

抓住林陌的“残次品”对击飞郑州毫无反应，仿佛只是拂去了一只苍蝇。他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牢牢扣住了林陌另一边肩膀。那双空洞的眼睛，穿过弥漫的白雾，死死盯住林陌因恐惧和痛苦而扭曲的脸。

“走。”嘶哑、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如同机器合成的指令。

林陌感觉双脚离地！他被对方如同拎小鸡一样，硬生生提了起来！双脚悬空，巨大的力量压制着他所有的反抗。对方拖着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停尸房另一侧一个更加幽深、被黑暗笼罩的通道口走去！步伐僵硬却异常迅捷！

“不！放开他！”张程程瘫在墙角，看着林陌被那个可怕的“东西”拖向黑暗，恐惧终于压垮了理智，发出凄厉的尖叫。他想冲上去，但双腿软得像面条，根本站不起来。他徒劳地摸索着身边碎裂的平板电脑，屏幕早已熄灭，只剩下冰冷的塑料外壳。

翻滚的白色冷气中，其他开启的冷冻柜里，隐约有更多僵硬的身影在缓缓坐起，动作如出一辙的滞涩。模糊的轮廓在雾气中晃动，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整个停尸房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正在苏醒的冰封墓穴。

“林陌——！”郑州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嘴角溢出一丝血迹，看着林陌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通道口的黑暗里，发出不甘的、野兽般的怒吼。

冰冷的空气灌入林陌的肺叶，冻得他几乎失去知觉。肩膀的剧痛和被拖行的屈辱感都被更深沉的恐惧淹没。他被强行拖拽着，双脚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身后，郑州的怒吼和张程程的尖叫迅速被弥漫的寒气和冷冻柜的嗡鸣吞噬，变得遥远而模糊。

通道里没有灯光，比停尸房更加黑暗、更加狭窄。只有那个“残次品”拖拽着他前行的、稳定而沉重的脚步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每一步都敲打在林陌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墙壁粗糙冰冷，偶尔有凸起的管道蹭过他的身体，带来一阵刺痛。

“你要带我去哪里？！放开我！”林陌徒劳地挣扎、嘶喊，声音在通道里撞出微弱的回响。抓着他肩膀的手指如同焊死的钢爪，没有丝毫松动。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侧脸在绝对的黑暗中无法看清，只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如同金属和冰霜混合的、非人的冰冷气息。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真正的“林陌”正在赶来收容……收容谁？他？还是所有的“残次品”？范迁是不是已经被“收容”了？像一块不合格的废料一样被处理掉了？那些冷冻柜里正在坐起的……又是什么？

不知被拖行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不是灯光，而是一种幽幽的、带着惨绿或暗蓝色的、仿佛来自某种仪器屏幕的冷光。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半开的厚重金属门。门内透出的光线映亮了门口堆积的杂物和一些扭曲缠绕的管线。那“残次品”毫不停顿，拖着林陌，粗暴地撞开那扇门。

“哐！”

门撞在墙上。一股更加复杂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浓重的霉味、铁锈味、某种化学试剂的酸涩气息，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臭氧的、带着电击感的味道。比停尸房更甚的低温让林陌瞬间打了个寒颤。

他被拖进门内，重重地掼倒在地！

冰冷坚硬的地面撞击着身体，林陌痛哼一声，眼前金星乱冒。他挣扎着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地下实验室或者设备间，空间比停尸房小，但更加杂乱。布满灰尘的仪器外壳散落一地，巨大的、缠绕着线圈和管道的金属设备如同沉默的怪兽蹲踞在角落，一些屏幕上还残留着幽幽的、意义不明的光斑或跳动的曲线。墙壁上布满了粗大的管线和锈蚀的阀门。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几个巨大的、圆柱形的、类似高压灭菌锅或者某种反应釜的金属罐体，上面连接着粗大的管道，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冰霜。

惨绿色的应急灯在角落闪烁，给这个空间涂抹上一层诡异而不祥的色彩。

那个07号柜的“残次品”将林陌扔进来后，便不再理会他。他僵硬地走到一个布满仪表盘的金属控制台前，伸出那只苍白枯瘦的手，动作极其笨拙，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精准，在几个覆满灰尘的按钮上按了几下。

控制台上几个早已黯淡的指示灯突然闪烁起微弱的红光，发出低沉的、如同呻吟般的电流嗡鸣声。

做完这一切，“残次品”便如同断电的机器人，直挺挺地转过身，背对着林陌，面朝着那扇半开的金属门方向，一动不动地站立着。像一尊守卫的雕像，又像一个等待着最终指令的……物品。

林陌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浑身剧痛，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他惊恐地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与自己完全相同的背影，又扫视着这个充满未知设备和诡异气氛的冰冷房间。这里就是“收容”的地方？那个真正的“林陌”会在这里出现？

就在这时——

“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强烈穿透力的震动感，毫无征兆地从脚下深处传来。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次声波，直接作用于骨骼和内脏，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和心悸感。

几乎同时，那个背对着林陌、如同雕像般站立的“残次品”，身体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颤抖了一下。他那一直僵硬的脖颈，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轴承般，向着震感来源的方向——房间更深处的某个黑暗角落——极其细微地转动了一个角度。

空洞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障碍，投向了那个震动的源头。那是一种本能的、非理性的……恐惧。

真正的“收容者”……正在接近！

林陌的心脏瞬间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攫住，停止了跳动。

***

“咳……咳咳……”郑州吐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血沫，挣扎着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胸口被撞击的地方传来阵阵闷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痛楚，但他硬是咬着牙，用巨大的意志力支撑着自己站直。停尸房里弥漫的白色冷气稍微散去了一些，视野变得相对清晰。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十几个冷冻柜的门都敞开着，如同张开的黑色巨口。柜膛里空空如也，只有凝结的冰霜和残留的寒气。那些之前隐约坐起的僵硬身影……不见了！

“操！”郑州狠狠骂了一句，巨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那些鬼东西去哪了？林陌被那个冒充他的怪物拖走了！他猛地扭头看向通道口——林陌消失的方向，那里只剩下幽深的黑暗。

“程程！程程你怎么样？”郑州低吼着，目光焦急地扫视。

“郑…郑州……”角落里传来张程程虚弱而颤抖的声音。他背靠着墙，脸色比停尸房的墙壁还要惨白，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镜片布满裂痕。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屏幕碎裂的平板，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关节发白，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我没事……”张程程声音抖得厉害，他努力想站起来，双腿却软得不听使唤，“林陌…林陌被……”

“我知道！”郑州打断他，大步走过去，一把将张程程从地上提溜起来，动作有些粗暴，但此刻顾不上那么多了。“能走吗？我们必须找到林陌！那些鬼东西肯定也往那边去了！”他指着林陌被拖走的黑暗通道，眼中燃烧着愤怒和焦灼的火焰。

“能…能！”张程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定，扶了扶碎裂的眼镜。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平板，屏幕虽然碎了，但似乎还有微弱的背光透出，一些模糊的、乱码般的线条在跳动。“等等…郑州！刚才…刚才那些柜门打开的时候…干扰好像…好像突然减弱了一下！”他手指飞快地在碎裂的屏幕上滑动，尽管有些割手，但他浑然不觉。

“我…我好像捕捉到了一点信号！很微弱…断断续续…但方向…”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裂痕的镜片后，那双因高度紧张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平板上一闪而过的、极其微弱的信号波纹。“不是林陌被带走的方向！是…是反方向！在…在更深处！”

“什么信号？”郑州眉头紧锁，凑过来看，但屏幕上只有一片模糊的亮斑和扭曲的线条，他根本看不懂。

“不…不知道！非常规频段！很…很古老…像是…某种…定位信标？或者…求救？”张程程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强度在…在增强！就在…就在这栋楼的地下！比停尸间更深的地方！”

地下？更深？郑州的心猛地一沉。范迁！范迁最后的信息背景就是病理科，而病理科下面……难道还有隐藏空间？

“走！”郑州当机立断，一把抓起旁边地上一个散落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管（似乎是某个仪器的残骸），当作临时武器。“带路！管他是什么信号，找到源头再说！”

张程程用力点头，强忍着恐惧和腿软，将平板紧紧抱在胸前，像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他辨认着屏幕上那微弱到几乎随时会消失的信号指示，跌跌撞撞地朝着停尸房另一个角落走去——那里，在一排巨大的、布满管道的设备后面，有一扇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极其不起眼的、厚重的金属小门。门把手早已锈蚀，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布满了灰尘和蛛网，显然被遗忘了很久很久。

“这里…信号源就在这扇门后面！”张程程指着那扇小门，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调。

郑州二话不说，上前一步，巨大的身躯如同攻城锤。他没有尝试去拧那锈死的门把手，而是低吼一声，抬起穿着厚重工装靴的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向门锁的位置！

“砰！！！”

一声巨响！锈蚀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门板向内猛地凹陷变形！灰尘和锈渣簌簌落下。郑州毫不停顿，又是一脚！

“砰！！！”

这一次，伴随着金属撕裂的刺耳声响，那扇沉重的金属小门被硬生生踹开了一条足够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比停尸间更加阴冷、更加潮湿、带着浓重泥土腥味和陈年铁锈味的腐朽气息，如同尘封千年的墓穴被打开，猛地从门缝里汹涌而出！

门后，是向下延伸的、陡峭狭窄的混凝土阶梯，没入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阶梯边缘布满了滑腻的青苔，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霉味。

张程程手中的平板屏幕突然疯狂闪烁起来！那个微弱的信号点瞬间变得极其明亮、极其急促！几乎要刺破碎裂的屏幕！同时，一个极其清晰、极其刺耳的电子提示音从平板内部响起：

【警告：高浓度生物休眠气体残留！低温环境！高危！】

然而，比这电子警告音更早传入两人耳中的，是另一种声音。

一种从阶梯下方的深邃黑暗中，断断续续、若有若无传来的声音。

“滋…滋啦……滋啦……”

极其轻微，极其缓慢。

像是……某种极其坚硬的东西，正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冰冷粗糙的混凝土墙壁上，一下，又一下地……刮擦着。

是范迁信息里提到的声音！指甲刮墙的声音！

张程程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他查到的档案……那个八岁就死在这里的“张程程”……地点就是……地下室！

郑州的瞳孔也骤然收缩，巨大的手掌死死攥紧了那根锈蚀的金属管，指关节捏得发白。他猛地将手电光柱射向那向下延伸的、如同通往地狱之口的阶梯深处。

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滑腻的阶梯，照亮了布满霉斑和水渍的墙壁，最终消失在下方更深沉的黑暗里。那“滋啦…滋啦…”的刮擦声，在光柱探入的瞬间，似乎……极其微弱地停顿了一下。

仿佛黑暗中的什么东西，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惊扰了。

“范迁？”郑州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试探着向黑暗深处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只有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滋啦…滋啦…”声，在短暂的停顿后，再次响了起来。比之前……似乎更清晰了一点。仿佛那个刮墙的东西，正在黑暗中……向上移动？

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骨疯狂上窜。张程程几乎要瘫软下去，全靠扶着旁边冰冷的管道才勉强站稳。他低头看向疯狂闪烁警告的平板，屏幕上除了那个刺眼的信号点，一行被干扰得断断续续的小字在角落顽强地跳动着：

【…休眠…舱…活性…维持…失败…样本…郑州…】

样本…郑州？！

张程程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看向身旁如铁塔般的郑州，又猛地看向阶梯下方那片发出刮擦声的、吞噬光线的黑暗深渊。一股比这地下寒气更冰冷、更绝望的恐惧，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阶梯下方，那缓慢而持续的刮擦声，如同索命的魔咒，一下，又一下，敲打在两人紧绷欲断的心弦上，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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