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跑……！！！”

范迁那嘶哑到极致的、如同破风箱拉扯般的音节，却像一道撕裂绝望阴云的惊雷，狠狠劈在林陌和张程程混沌的意识里！

跑！

这个字带着范迁血肉模糊的手刮出的最后力量，带着他眼中燃烧的、近乎疯狂的求生火焰，瞬间点燃了林陌和张程程濒临熄灭的本能！

“呃啊！”林陌被爆炸冲击波掀翻在地，浑身剧痛，口鼻全是血腥味和呛人的烟尘。但范迁那声嘶吼像一针强心剂！他猛地抬头，透过弥漫的尘埃，看到天花板上那个破洞边缘，范迁那张布满血污、痛苦扭曲却又异常坚毅的脸！那只磨得露出白骨的手死死扒着洞口边缘，身体还在艰难地向下探！

跑！必须跑！范迁在用命为他们争取时间！

“程程！起来！”林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忍着肋骨传来的剧痛，猛地从地上弹起！他一把抓住旁边同样摔得七荤八素、眼镜彻底碎裂的张程程，将他硬生生从地上拖了起来！

“走！”林陌嘶吼着，目光瞬间锁定了房间一侧——刚才那道失控的炽白能量光束轰开的地方！

那里不再是墙壁，而是一个巨大的、边缘还在冒着青烟和熔融金属红光的、犬牙交错的破口！破口后面，是错综复杂、布满了粗大锈蚀管道和扭曲钢筋的黑暗空间！那是这栋建筑深埋地下的结构层，如同巨兽的腹腔迷宫！

这是唯一的生路！

“哔——哔——哔——！！！”

刺耳尖锐的警报声骤然从身后响起！那巨大金属几何体光滑的表面，蛛网般的能量灼痕周围，无数细密的红色光路疯狂闪烁跳跃！冰冷的电子音带着一种被干扰后的、扭曲的急促：

【……外部冲击……严重！】

【……能量核心……稳定性……临界！】

【……净化程序……中断……】

【……启动紧急……强制收容协议！】

【……清除……所有……未授权……生命信号！】

嗡——！！！

一股比之前强烈百倍的能量波动瞬间爆发！那巨大几何体表面的红色光路如同燃烧的血管，亮度急剧攀升！整个金属结构发出低沉而危险的嗡鸣，仿佛内部有狂暴的熔炉即将爆炸！空气被电离，发出噼啪的细碎爆响！一股毁灭性的、足以将一切物质分解为基本粒子的恐怖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汐，汹涌地压向林陌和张程程！

死亡的倒计时，开始读秒！

“走啊——！！！”天花板破洞处，范迁发出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他看着林陌拽着张程程冲向那个被轰开的破口，布满血污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扭曲笑意。紧接着，他用那只仅存的、完好的手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什么东西从上方黑暗的破洞里推了下来！

那是一个锈迹斑斑、印着骷髅头和交叉骨头警告标志的金属罐！罐体上连接着断裂的、滴淌着暗黄色液体的软管！是某种工业级的高压气体罐！可能是甲烷，也可能是丙烷！

金属罐翻滚着，带着死亡的呼啸，狠狠砸向下方那个能量波动越来越狂暴、即将失控的巨大金属几何体！

范迁最后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林陌和张程程即将消失在破口黑暗中的背影上，然后，他猛地抬起头，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那只血肉模糊、露出白骨的手，再次狠狠地、疯狂地刮擦在破洞边缘的混凝土上！

“滋啦——滋啦——滋啦——！！！”

这一次的刮擦声，不再是求救，而是最决绝、最悲壮的——断后！用这刺耳的噪音，吸引那冰冷造物最后的注意！为同伴争取那最后的几秒钟！

“范迁——！！！”林陌在冲入管道层破口的瞬间，回头看到了这一幕，心脏如同被一只冰手狠狠攥碎！他看到了范迁最后的眼神，看到了那只疯狂刮擦的手！巨大的悲痛和愤怒瞬间淹没了他！

“走！”张程程带着哭腔的嘶吼将林陌拉回现实。他猛地将林陌推进管道层的黑暗深处！

就在两人身影消失在破口黑暗中的同一刹那！

“轰隆——！！！！！”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仿佛整个地核都为之震动的恐怖爆炸，在设备间内轰然爆发！

范迁推下的那个高压气体罐，在接触到巨大金属几何体表面狂暴能量的瞬间，被彻底引爆！工业级燃料的爆炸威力叠加了那失控能量核心的殉爆！

无法想象的毁灭性能量瞬间释放！

刺眼到足以融化视网膜的白光混合着狂暴的火焰冲击波，如同灭世的巨浪，瞬间吞噬了设备间内的一切！天花板被彻底掀飞！墙壁如同沙堡般粉碎！那个巨大的金属几何体在爆炸的绝对力量下发出刺耳的金属撕裂哀鸣，光滑的表面瞬间扭曲、破裂、熔融！

爆炸的烈焰和气浪如同愤怒的红色巨龙，紧随着林陌和张程程的身影，咆哮着冲入了管道层的破口！

“噗——！”

灼热的气浪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陌和张程程的后背！两人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狠狠掀飞出去！身体不受控制地撞在冰冷的、布满锈蚀的粗大管道上！剧痛传来，眼前一片赤红，耳朵里只剩下毁灭的轰鸣和尖锐的耳鸣！

林陌感觉肺里的空气都被挤了出去，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死死抓住旁边一根凸起的管道支架，指甲在锈蚀的金属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才勉强稳住没有滚入下方更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张程程则没那么幸运，他惨叫着被气浪拍飞，身体撞在管道上又弹开，眼看就要坠入一个黑黢黢的、向下延伸的巨大管道口！林陌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用尽最后力气抓住了张程程的脚踝！

“抓紧！”林陌嘶吼着，手臂肌肉贲张到极限，青筋暴起，死死拖住张程程下坠的身体！灼热的气浪还在从破口处汹涌灌入，带着呛人的烟尘和金属熔化的焦糊味。

爆炸的余波在管道层内疯狂回荡、衰减。刺眼的白光和烈焰被厚重的管道和结构阻挡，渐渐黯淡。但那种毁灭性的气息依旧弥漫在灼热的空气中。

林陌艰难地将张程程拖回相对安全的管道平台上。两人瘫倒在冰冷的、布满油污和锈渣的金属网格上，剧烈地咳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血腥味。他们惊恐地回头看向那个被炸开的破口。

破口处一片狼藉，扭曲的钢筋如同怪物的肋骨，熔融的金属滴淌着暗红色的光芒，还在散发着恐怖的高温。浓烟滚滚涌出。设备间……连同里面那个恐怖的金属几何体，以及天花板破洞处范迁的身影……都彻底消失了！只有巨大的爆炸坑洞和燃烧的残骸，证明着那里曾发生的一切。

范迁……他……

林陌死死咬着牙，口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无法言喻的苦涩和悲愤。那只疯狂刮擦的手，最后看向他们的眼神……像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在他的灵魂上。为了给他们争取那几秒钟，范迁把自己……连同那个冰冷的收容者，一起埋葬在了爆炸的核心！

“咳咳……林…林陌……”张程程虚弱的声音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巨大的悲伤。他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屏幕早已碎裂、边缘变形的平板。奇迹般地，屏幕竟然还亮着一丝微弱的光！虽然布满裂纹，但一些模糊的图像还在顽强跳动。

“信…信号……”张程程咳着血沫，手指颤抖地在破碎的屏幕上滑动，“爆炸…干扰…好像…暂时屏蔽了那个…东西的追踪信号……但…但它肯定…肯定还在……”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死死盯着平板屏幕上某个闪烁的点，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疑和……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希望：

“郑…郑州的信号……还在！很微弱……但…还在跳动！就在…就在下面！”他指着平台下方那个巨大管道口深处，那片吞噬了光线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在…在防空洞方向！”

郑州？！他还活着？！

林陌的心脏猛地一跳！那个被标注为“样本郑州”的信号！范迁听到的刮墙声！张程程查到的档案！所有线索瞬间再次涌入脑海！郑州冲下了阶梯，下面就是防空洞！他还活着？在那个发出刮墙声的东西旁边？！

“走！”林陌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决绝的光芒！范迁用命换来的机会，不能浪费！他挣扎着站起来，身体各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强行压下。他一把拉起同样伤痕累累的张程程。

“去找郑州！下面！防空洞！”林陌的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个还在冒着烟和暗红余烬的爆炸破口，范迁最后的身影和那疯狂的刮擦声仿佛还在耳边。

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犹豫。手电光柱刺破管道层的黑暗，照亮了通往下方深渊的巨大管道口边缘滑腻的扶梯。

两人相互搀扶着，带着满身的伤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也带着一丝渺茫到极致的、关于同伴的希望，一步一步，踏上了向下延伸、没入未知黑暗的冰冷阶梯。

头顶，是爆炸残留的灼热余烬和浓烟。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如同巨兽喉咙般的黑暗深渊。

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滋啦…滋啦…”的刮擦声，仿佛从未停止，只是被爆炸的轰鸣短暂掩盖，此刻，又从下方深邃的黑暗里，幽幽地、断断续续地……传了上来。

这一次，声音很近。

非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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