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里暖意融融,炭盆烧得正旺,上好的银丝炭无声地燃着,散发出干燥的热力,将深秋的寒意彻底隔绝在外。空气里浮动着一种暖融融的、属于富贵的慵懒气息。
宋海棠端坐在上首那张铺着厚厚锦垫的紫檀木圈椅里,一身崭新的宝蓝织金百蝶穿花袄裙,发髻上的赤金嵌红宝石大凤簪在烛火下熠熠生辉,晃得人眼晕。
厅堂中央,另设了两把客座。一位穿着体面、满脸堆笑、眼神却透着精明世故的中年妇人正坐在那里,正是京城里颇有些名气的官媒张氏。。
她旁边还立着一个管事模样、穿着簇新青缎袄子的男人,垂手侍立,姿态恭谨,眼神却带着董府特有的、不易察觉的倨傲。地上堆放着几个扎着红绸的礼盒,红得刺眼,像凝固的血块。
庄沐清的脚步在厅门口顿了一下,那红绸的刺目光泽和暖烘烘的空气混合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熏香,猛地冲入鼻腔。
宋海棠的目光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在我身上,带着一丝迫不及待宣布猎物的兴奋。
“庄沐清,过来!”她扬了扬下巴,脸上那点施舍般的快意迅速褪去,只剩下惯常的刻薄与不容置疑的强硬,“董家今日特派了人来议亲。”
“喏,媒人张妈妈,董府的钱管事,礼都抬过来了。” 她伸手指了指地上那几块刺目的红,“董家三公子董宝昭,门第显赫,人又贵重。这是天大的体面,落你头上了!”
庄沐清顿了顿,心想“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媒人凝视着眼前的佳人,竟一时失了神。庄沐清轻轻瞥了一眼钱管事,随后将目光转向舅母,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思索。
“你不嫁——也得嫁!这可由不得你!”舅母的嘴唇无声地开合,虽未发出半点声响,但那凌厉的眼神与紧绷的神情却如同利刃般刺向庄沐清。她看懂了,每一个字都像是刻在空气中,冰冷而不可抗拒。
“等等……董宝昭”这个名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猝不及防地烫进庄沐清的脑海。刹那间,所有关于这个人的零碎传闻——那些曾飘入庄沐清耳中、又被她下意识忽略的、带着隐秘恐惧和离奇色彩的碎片——猛地炸开,清晰无比地串联起来。
董宝昭。董阁老那个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老来子。董家最受宠也最令人讳莫如深的小儿子。年纪轻轻,正妻之位却已空悬了三回!三任妻子,一个暴病,一个失足落水,还有一个…据说是生产时血崩,一尸两命!坊间的流言蜚语如同冬日里贴着地面游走的毒蛇,嘶嘶作响,指向同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词——“克妻”!
“董家三公子?那个……克死了三房正室夫人的董家小儿子?” 庄沐清微微歪了歪头,眼神锐利如刀锋。
“克妻?那是那些没福气的贱命担不起董府的富贵!” 她厉声说,试图用音量压下庄沐清话语里的冰冷和那令人心悸的平静,“再敢胡言乱语,仔细你的皮!”
厅堂里的空气凝固了。官媒张妈妈脸上的职业笑容僵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看看暴怒的宋海棠,又看看庄沐清,精明地闭紧了嘴巴。那个董府的钱管事,垂手站着,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尊没有表情的木偶
“庄姑娘所言极是,不过这都是些无稽之谈。”董家管家笑道,“三公子与庄姑娘八字相合,定能破除这命格之说。”
“呵……”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冷笑,却清晰地回荡在骤然死寂下来的厅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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