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临门137

第一百三十七章

　　满厅喜气骤然凝滞。

　　桑延让弯腰拾起滚到脚边的青梅，指尖沾了淋漓的水光：“夫人且看——”他将青梅放入她掌心，“这果子离了枝头，难道就再也不肯沾春雨了？”

　　寿华倏地缩回手，青梅“咚”地坠地，一直滚到门边。

　　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个撑伞的小厮，伞面上“杜府”二字墨迹淋漓，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眶生疼。

　　杜母中风那日，暴雨倾盆，郦娘子正带着寿华在绸缎庄挑料子，忽见杜家小厮跌跌撞撞冲进来，浑身湿透，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夫人！老太太不好了！”

　　寿华手里的杭绸“嗤啦”一声撕开道口子。

　　——

　　杜府内，杜母僵卧榻上，半边脸歪斜着，嘴角不断淌下涎水。

　　郦娘子急得直搓手：“快！去请济世堂的周大夫！听说他三针下去，死人都能开口说话！”

　　周大夫来时，银针包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二妹数得清楚——第一针扎进人中时，杜母眼皮跳了跳；第二针刺百会穴，老太太喉咙里“咕噜”一声；待到第三针落在合谷穴，郦娘子突然惨叫：“这针怎么比前两根长？！”

　　“一贯钱一针，童叟无欺。”周大夫慢悠悠捻着针尾，“最后一针得加料。”

　　郦娘子掏钱袋的手直哆嗦，铜钱撒了一地。五妹乐善蹲着捡钱，突然惊呼：“大姐！老太太抓你袖子呢！”

　　杜母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攥着寿华腕子，嘴唇剧烈颤抖：“不能...让熙儿...娶虞家女...”

　　她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他是...虞惟义...亲生的...”

　　满屋霎时死寂，窗外炸了道惊雷。

　　虞府张灯结彩，朱漆大门前红毯铺地，宾客如云。

　　柴安与范良翰坐在席间，一个勾唇冷笑，一个端着酒杯若有所思。

　　喜乐奏到第三遍时，新娘虞秀萼已由丫鬟搀着立在喜堂中央，可本该牵着红绸的新郎杜仰熙却迟迟未动。

　　满堂宾客渐渐安静下来，只听得见喜烛噼啪爆响。

　　虞惟义脸色微沉，正要示意管家催促，却见杜仰熙忽然抬手——

　　“哗啦！”

　　大红绸缎被他扬手抛落，正盖在虞秀萼的绣鞋上。

　　满座哗然中，杜仰熙转身面向虞惟义，撩袍跪下，重重叩首。

　　“第一拜，谢虞相知遇之恩。”他额头抵着冰冷地砖，声音却清朗如碎玉，“当年若非大人举荐，下官至今仍是寒门书生。”

　　虞惟义眉头稍展，刚要抬手虚扶，杜仰熙已直起身，第二次叩下去——

　　“第二拜，谢虞相垂爱。”他盯着虞惟义腰间晃动的翡翠禁步，那玉色与寿华摔断的簪子如出一辙，“但下官早有发妻，虽已和离，却不敢负心再娶。”

　　席间，顿时炸开锅。

　　虞秀萼一把扯下盖头，妆容精致的脸涨得通红：“杜仰熙！你——”

　　杜仰熙充耳不闻，第三次叩首时，前额在地砖上撞出闷响：“最后一拜...”

　　他再抬头时，眼底血红一片，“谢父亲二十六年前，生养之恩。”

　　满堂死寂。

　　虞惟义手中茶盏“咔嚓”裂开一道纹，碧螺春顺着指缝滴在蟒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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