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小医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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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驮尸而行

碎片紧攥在掌心。那触感冰冷而坚硬,棱角硌着阿蛮粗糙的皮肉,边缘似乎要楔进骨头里。它内部那微弱却真实的搏动,却透过皮肤和骨骼,像敲击战鼓的余震,一下下撞击着他几乎麻木的神经中枢,成为这片混乱绝境中唯一稳定的锚点。这感觉奇异,带着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像攥住了谢凛仅存的一小块倔强心脏。

方向已明确。阿蛮深吸一口滚烫、满是碎石粉尘和血腥硫磺味的空气,浑浊的气体如同砂纸刮过他火烧火燎的喉咙。他猛地发力,肩臂上虬结的肌肉瞬间坟起,青筋暴凸如盘错的巨蟒。扛着林蝉和芸娘两个活死人般的存在,足下的碎石在巨大的蹬踏力量下爆裂四溅!他低吼一声,如同濒死困兽最后的冲锋,朝着那束光指向的、被落石半掩的黑黢黢岔口猛冲过去!

轰隆隆——!

身后崩塌的浪潮如同被激怒的远古巨兽,咆哮着碾碎最后的距离。巨大的岩石板块在撞击与倾轧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裹挟着毁灭性的气浪,排山倒海般压来!掀起的尘暴瞬间吞噬了仅存的天光,如同铅灰色的海啸,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狠狠拍向三人!

阿蛮的速度快到了极致,也沉重到了极致。每一步踏下,地面都仿佛在呻吟、下陷。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肩头林蝉残躯每一次无意识的抽搐,每一次剧痛引发的痉挛;后背芸娘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和那不断蔓延渗透的、温热中带着奇异冰冷感的淡金液体,正一层层浸润他破烂的衣衫,贴在滚烫的皮肤上,带来一种濒临溃散的粘腻与绝望。

烟尘构成的死亡浪潮已经舔舐到了他的脚后跟!呛人的粉末、尖锐的碎石碎片如同冰雹般砸在他的后背、脖颈,带来密集的痛楚。他甚至听到了背后岩石如磨盘般碾压合拢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

冲!

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的驱使和对掌中那搏动碎片最后一丝信任的燃烧,阿蛮在尘土淹没世界的最后一刻,用尽毕生的力气向前鱼跃扑出!

砰!噗嗤——

沉重的撞击声和闷响同时爆开!他宽阔如城墙般的肩背狠狠撞在挡在岔道口前堆积的碎石堆上!最外围松散的岩块被他蛮横的力道撞得四散飞溅,但更深层粗如梁柱、犬牙交错的巨岩仅仅只是微微晃动,滚落几片石屑!巨大的反震力让他眼前一黑,肩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人连同扛着的两人被狠狠掼回!

但冲势不减!

就在这被撞回、脚下不稳的瞬间,侧面一块被气浪震塌的、磨盘大小的尖锐巨岩,带着沉闷的破空声,如同坠落的铡刀,朝着阿蛮腰腹的位置直砸下来!这若是砸实了,立刻就是被腰斩的惨状!

“唔!”电光火石间,阿蛮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呼,全身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在死亡威胁下骤然绷紧到极限!他爆发出野兽濒死反击的嘶吼,以几乎不可能的角度拧转身体,将肩上的林蝉和芸娘猛地甩向岔道口内部更深一点的安全区域!

噗!噗!

林蝉的身体像个破口袋一样砸在坚硬的碎石地上,滚了几滚,断腕处再次渗出暗红粘稠的液体和细小的暗金结晶颗粒,身体只是微弱地弹动了一下,连哼都没哼一声。芸娘的身体砸在岩壁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仅存的右臂软软垂下,如同被扯断的木偶肢体,头无力地歪向一边,喷出的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中断,左肋下的暗金液体流淌得更凶了,在她身下汇聚成一小滩。

就在甩开两人的同时,阿蛮自己也借着这股旋转的力道向侧面扑倒!但动作终究慢了一线!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弥漫的烟尘中显得异常清晰!

那沉重的巨石边缘,如同死神的利齿,狠狠咬在了阿蛮本能后撤的左小腿外侧!

不是完全的撞击,只是边缘的刮擦和碾压!但那恐怖的力量足以粉碎一切!

“吼啊——!!!”

阿蛮发出一声痛彻骨髓的咆哮!瞬间的剧痛如同万把烧红的钢针插入脑海,几乎撕裂了他的意识!他只觉得左小腿下半部分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只剩下一种被碾压成肉泥的、可怕的空虚感和随后爆发开来的、汹涌如海啸的剧痛!

碎骨茬混合着皮肉的泥泞感,温热的血液如同失控的水管,瞬间喷溅而出!

身后的巨石砸落地面,发出一声巨响,激起更大的烟尘。但岔道口也因为这短暂的阻碍,没有被后方彻底崩塌的矿道完全封死,露出了一条极其狭窄、仅容一人佝偻通过的缝隙!恐怖的崩塌声和烟尘在缝隙外轰鸣翻滚,如同隔绝生死的障壁,暂时被挡住了!

生路就在眼前!代价,是一条断腿!

阿蛮瘫倒在冰冷的碎石地上,左小腿被巨石刮擦碾过的地方一片血肉模糊。断裂的腿骨刺穿了皮肤和破烂的裤管,森白的茬口暴露在充满粉尘和血腥味的空气里,带着骨质的坚硬和死亡的惨白。碎裂的肌肉和断裂的肌腱混杂在粘稠的暗红色血液中,被泥土和矿尘裹挟,像一摊被搅烂的肉糜。更可怕的是,脚踝和小半个脚掌以一种完全违反生理结构的直角向后扭曲着,像被顽童随手拧断的枯枝,与小腿残存的部分仅靠一束未被完全撕断的筋络和一些破烂的皮肉勉强连接着,惨不忍睹。每一次痛楚的痉挛,都会让断口涌出大股滚烫的鲜血,迅速浸透他身下的碎石。

钻心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每一寸神经。冷汗混合着血水顺着他狰狞的面庞滚落,滴在碎石上,晕开一小圈深色。他的视线因为剧痛而阵阵发黑,牙关几乎要咬碎,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伴随着不受控制的痛苦抽动。他猛地侧头,一口浓稠的、带着脏器碎块的黑血喷了出来——巨大的冲击和力量反噬让他的内腑也遭受了重创。

视线艰难地投向被他甩进岔道深处的林蝉和芸娘。

林蝉趴在乱石堆里,身下一小片暗红色的湿痕在缓慢扩大。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断腕处露出的那点暗金色凝固物,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墓穴里一点不祥的磷火。

芸娘更是凄惨。被阿蛮甩出去撞在岩壁上那一下,几乎耗尽了这具身体最后的活力。她半边身子瘫软,靠着岩壁,头无力地低垂,发丝被冷汗和血污粘在灰败的脸颊上。左肋下的伤口在剧烈撞击下彻底撕裂翻卷,淡金色的血液不再是流淌,而是如同破损的泉眼般,不受控制地汩汩向外涌着,在她身下积聚成一滩不断扩大的、散发出微弱光芒的水洼。那光芒带着一种油尽灯枯的虚幻感。她的胸膛已经几乎看不到起伏了。

完了……

阿蛮巨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淹没剧痛。重伤如此,拖着这样的残躯,还要带着两个随时会断气的同伴……绝路。这才是真正的绝路!他甚至无法爬过去查看一下芸娘的情况!

那被紧攥在手心的碎片,此刻也仿佛彻底沉寂下来,那微弱但顽强的搏动似乎也被这彻底的绝望所压制。

轰!轰!

岔道外的崩塌声稍稍平缓了一些,但烟尘依旧翻涌,危险并未远离。更大的危机潜藏在寂静之后。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岔道深处更幽暗的地方,突然传来了声音!不是岩层挤压的呻吟,不是空气流动的呼啸。

那是脚步声!

非常沉重,非常缓慢,每一步都拖曳着什么,在碎石地面上发出“沙……沙……沙……”的摩擦声。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机械的、毫无生命节奏的冰冷感,正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一步步,走来!

阿蛮瞳孔猛然收缩!刚刚因为剧痛和绝望而有些涣散的眼神瞬间凝聚成最锋利的针尖!他强行压下几乎冲喉而出的痛苦嘶吼,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完好的右臂猛地探向腰间——腰带上还别着最后半截不知从哪个矿工尸体边捡来的断裂矿镐尖!这已经是他在被甩飞时下意识还保住的唯一“武器”!

他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拖着那条如同破碎木偶部件般拖在身后的断腿,不顾那钻心刺骨的疼痛和血流如注的喷涌,用还能发力的右臂,死死握住那半截锈迹斑斑的矿镐尖,断口处冰冷的锋锐硌着他的掌心,染着血污!

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岔道深不见底的黑暗!汗水、血水混合着泥污从他额头滴落,滑过紧绷如岩石的下颌线。

是什么?怪物?被某种东西操控的矿工尸体?还是……别的?

那沉重的脚步拖着什么东西摩擦地面的“沙沙”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阿蛮紧绷的神经上!

终于,一点微光在前方浓郁的黑暗边缘摇曳了一下。

随即,一个身影从黑暗的幕布中渐渐浮现、成型。

看清那身影的一刹那,阿蛮整个人如同被丢进了万载寒窟!握着矿镐尖的右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轻微的爆响,几乎要将那冰冷的金属捏碎!他喉咙里嗬嗬作响,牙齿摩擦出令人心悸的声响,巨大的震惊和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寒意瞬间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

“谢…谢…谢凛?!”

那僵硬地、拖曳着步伐向他们走来的身影,正是早已在深渊底部毁灭光焰中消失的谢凛!

或者说,是谢凛的躯壳。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化为灰烬或仅余焦黑的布条,如同烧焦的蝶翼粘在皮肤上。全身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混合着凝固血浆、矿尘和一种奇异暗金色灰烬的硬壳,如同刚从泥沼里捞出又风干的兵马俑。许多地方焦黑碳化,露出下面暗红色的、仿佛失去水分而萎缩纠结的肌肉纹理。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头部。脸上那层硬壳格外厚实,眼窝深陷成两个黑洞洞的窟窿,里面没有任何属于谢凛的光芒,只有一种死寂的、如同深渊本身的虚无。嘴唇的部位已经完全被暗金血痂覆盖、凝固、拉扯变形,形成一个凝固在无声咆哮状态下的恐怖龇牙表情。

他的步伐极其怪异。不是行走,更像是某种力量在拖拽着这具残破不堪、几乎随时会散架的沉重木偶。左腿从膝盖处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断裂的骨茬刺穿皮肉清晰可见。右脚拖在地上,每一次向前“挪动”,那断腿和拖地的脚掌就与地面碎石摩擦,发出之前那种“沙沙”的瘆人声响。支撑他前进的似乎只有那条相对完好的右腿,每一次屈伸都带动全身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和血肉被拉扯的细微撕裂声。

他就这样拖着断腿,在崎岖不平、布满碎石的岔道地面上,留下一条清晰粘稠、混合着黑红色血浆、组织液和暗金色尘屑的拖行轨迹,一步一步,朝着瘫倒在地的芸娘位置走去!

随着他的接近,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扑面而来。浓重的尸臭混合着血腥气、矿物燃烧后的焦糊味,还有一种更加难以名状的、仿佛来自深渊底部的、令人灵魂不安的腐朽和冰冷的毁灭气息。这气息让阿蛮浑身汗毛倒竖,每一个毛孔都在发出警兆!

“别过来!”阿蛮厉声嘶吼,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撑起身体挡在芸娘身前,但左腿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让他身形不稳,只能半跪在地,举起那半截矿镐尖,对着越来越近的、那具“行走的尸骸”!

然而,那具行走的尸体没有任何反应。空洞的眼窝“看”着他身后的芸娘,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几步之后,他绕过阿蛮微弱阻拦的动作,径直拖曳着血肉模糊的断腿,走到了瘫软在地、气息奄奄的芸娘身前。

然后,发生了让阿蛮完全意想不到的一幕。

那具尸体在芸娘面前停住了。它似乎根本没有看到阿蛮的警告和武器。布满血污裂纹的、硬壳覆盖的脖颈僵硬地低垂下去,“看向”芸娘身下那一滩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微弱金芒的、由她伤口流出的淡金色血液。

一股极其晦涩、冰冷、仿佛源自亘古冰原深处的意志波动,从那尸骸毫无生命气息的躯壳深处隐隐泛起。那波动带着一种阿蛮从未感知过的、完全超越他理解的贪婪……或者说,是对某种纯粹“源泉”的本能渴求!

下一秒,这具谢凛的躯壳猛地做出了一个动作!

他屈膝——那条扭曲的右腿膝盖以扭曲的姿态强行弯曲——在芸娘身边跪倒下来!这个动作又崩裂了他身上多处焦黑的伤口,暗红的血浆和少许暗金流质渗出。但尸体恍若未觉。

然后,他伸出那双同样覆盖着厚厚硬壳和血痂的手臂。左臂软趴趴的,显然骨头也碎裂多处,勉强能做出一点姿态。右臂则相对有力。

他的手——或者说爪——探向了昏迷的芸娘!目标正是芸娘左肋下那个不断涌出淡金色血液的、可怕的撕裂伤口!

“混账!!”阿蛮目眦欲裂!看到那覆盖着血痂和尘土的爪子伸向芸娘致命伤口的瞬间,积攒的痛苦、愤怒、绝望和对这亵渎了谢凛躯壳的怪物的憎恨彻底爆发!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完好的右腿猛地蹬地,拖着那条血肉模糊的断腿,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扑去!那半截矿镐尖闪烁着最后的凶光,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狠狠刺向那具尸体空洞的眼窝!

没有时间了!他不能看着这具怪物躯壳对芸娘做出任何亵渎的行为,哪怕是用尽这最后的力气,粉身碎骨!

就在那冰冷的矿镐尖端即将刺入那张凝固着暗金血痂的、僵硬而扭曲的面孔时——

嗤…嗤啦…

几声极其轻微、仿佛内部肌肉组织撕裂的声音响起。

阿蛮迅猛的动作凝固在半空。那致命的矿镐尖停留在离那眼窝窟窿不到一寸的地方!

他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巨大的冲击甚至暂时压过了断腿的剧痛。

那具跪倒在芸娘身边的、谢凛的尸体并没有伤害芸娘。他那只探出的、勉强算完好的右手,正极其笨拙地、甚至带着某种小心翼翼的(尽管这“小心”显得无比僵硬怪异),试图去捂住芸娘左肋下那个可怕的伤口!

他的动作粗糙无比,覆盖着硬壳和血痂的手指颤抖着(并非生命的颤抖,更像是残破关节在支撑力量时发出的物理抖动),几次笨拙地触碰到伤口边缘翻卷的焦黑皮肉,引得芸娘在昏迷中发出一声几乎不可闻的痛苦闷哼。他甚至抓不住旁边散落的一块脏污破布来止血。淡金色的血液从他那几乎无法合拢的手指缝里不断渗出,染红了他坚硬冰冷的手掌关节。

而他的左手,则软软地垂在身侧,似乎想帮忙,却完全无力抬起。那颗深陷在焦黑硬壳中的头颅垂得更低,靠近芸娘的伤口,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关。他甚至伸出舌头——那条舌头呈现出异常的暗紫色,肿胀,表面布满裂纹——极其笨拙、迟缓地,一下、又一下,去舔舐伤口边缘渗出的淡金血液!

那舔舐的动作没有温存,只有一种原始的、冰冷的汲取本能!每舔舐一下,他那如同凝滞的、覆盖着焦黑硬壳的喉咙,就艰难地滚动一次,仿佛在吞噬着什么无法抗拒的东西。随着他的舔舐,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腐朽和冰凉感的暗金色光芒,从他自身焦黑的体表深处渗出——不是来自芸娘的淡金血液,而是源于他这具躯壳本身的某处残留!——被吸引过来,微弱地、缓慢地、断断续续地修复着他身体各处碎裂的骨茬和撕裂的皮肉!

更明显的是他右腿膝盖的扭曲处和断裂的小腿。在舔舐芸娘伤口的同时,他断腿处的骨茬似乎被无形的手微微扳正了一些,撕裂的血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不再喷涌!虽然整体还是扭曲破碎如旧,但至少不再疯狂失血!

他在……他是在用芸娘的血疗伤?!用芸娘仅存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淡金血液来维系这具残破躯壳最后的行动能力?!

这诡异的“治疗”行为,透着一种无法言喻的亵渎和妖邪感!尤其是舔舐血液时那僵硬冰冷的姿态和喉咙吞咽时的滚动,让阿蛮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就在这时,那尸体似乎感觉到了身后阿蛮矿镐尖的威胁。它停止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舔舐动作。覆盖着血痂和硬壳的头颅,极其僵硬地扭转了近乎一百八十度!如同被强行扳动的生锈轴承,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嘣”声。那空洞的、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眼窝窟窿,直勾勾地“盯”着僵在当场的阿蛮。一种冰冷到极致、纯粹意志层面的漠然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血肉骨骼,直视到他灵魂的深处!

那目光里没有警告,没有愤怒,没有谢凛的半点情绪,只有一种非人的、如同俯瞰蝼蚁般的绝对漠视!一种……超越了谢凛本身、更古老的、冰冷而深沉的……“祂”的意志!

一瞬间,阿蛮如坠冰窟!握着的矿镐尖几乎脱手!断腿的剧痛、失血的晕眩瞬间被这股可怕的意志威压彻底冻结!他甚至生不出半分对抗的念头!那是一种纯粹的阶位上的、存在本质的碾压!渺小如沙粒之于星辰大海的绝望!

尸体那深陷的眼窝窟窿里,冰冷漠然的凝视如同实质的锁链,锁定了阿蛮。他喉咙深处发出一阵低沉的、不似人声的咕噜声,像是地脉深处岩石摩擦的噪音,又像是某种语言在非人喉管中扭曲的变形。这声音带着极度的不耐烦和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感。

随即,他不再理会阿蛮。那只沾满了淡金色血液和芸娘伤口组织液的、覆盖着焦黑硬壳的手掌,极其粗暴地抓住了芸娘肋下伤口上方的衣襟——嗤啦!直接将她那破烂的衣物撕开更大的口子!

阿蛮的心跳几乎停止!

但尸体接下来的动作再次出乎他的意料。撕开衣襟后,他似乎觉得方便了操作,便再次俯下那颗布满焦黑硬壳的头颅,用他那肿胀、布满裂纹的暗紫舌头,更加专注于舔舐芸娘不断涌出淡金血液的伤口,吞噬着那维系他“存在”的源泉!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按在芸娘伤口上方,试图用力按住失血的血管(效果甚微),同时还在笨拙地将他自身逸散出的那点微乎其微的、腐朽而冰冷的暗金光芒,引导向芸娘的伤口。然而芸娘的生命气息依旧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整个过程持续了十几息。尸体汲取着淡金血液,身上恐怖的开放性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种极其丑陋的、如同焦黑树脂混合着暗金粉末糊成的痂壳封住,至少不再失血。

芸娘的生命迹象在淡金血液大量流失和粗暴触碰的双重作用下,变得更微乎其微。但奇异的是,她那原本因失血过多而灰败如纸的脸色,在被尸体自身那种冰冷、腐朽的暗金光芒断断续续浸润时,竟没有继续恶化,反而显出一种诡异的、非生非死的…凝固感。仿佛她的生命被外力强行冻结在那微弱的临界点上。

终于,尸体的动作停下。喉咙里最后一下滚动的吞咽声异常清晰。他“抬起头”,硬壳覆盖的脸上依旧只有那凝固的、无声嘶吼的扭曲表情。他停止了舔舐,转而用那只刚按在芸娘伤口上的血污右手,极其生硬地抓住了芸娘那条无力垂落的右臂!

然后,他身体猛地一直!那条被临时修复、不再喷血但依旧扭曲断裂的小腿蹬地,那条相对完好的右腿发力!覆盖着他躯壳的焦黑硬壳发出嘎吱嘎吱不堪重负的声音!

他竟然硬生生将瘫软在地、气息奄奄的芸娘整个拖了起来!

芸娘的身体如同一捆没有重量的干柴,被尸体那布满血痂的手掌握住手臂向上提起,又无力地瘫软下去,双脚离地几寸。她像是被挂在尸体右臂上的一个破口袋,整个身体悬空晃动。左肋下那个可怕的伤口在晃动中再次撕裂开一点,又有几滴淡金色的血液渗出,滴落在尸体被染成暗金与焦黑混合色泽的手肘处。

阿蛮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全身冰冷僵硬,握着矿镐尖的手心全是冷汗。

尸体拖着一个断腿,像挂着一个额外的负重,开始转向。

咔嚓…咔嚓…

那深陷的眼窝窟窿,如同深不见底的矿坑,再次“盯”向阿蛮脚边不远处趴着的、同样如同死去的林蝉!

同样的冰冷漠然!同样的不容置疑!

那眼神在表达一个清晰的命令:带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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