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脚下,曾经青草茵茵的缓坡,如今已化为一片焦黑、散发着浓烈血腥与硝烟气息的炼狱。空气中弥漫着蛋白质烧焦的恶臭和金属冷却后的铁腥味,混合着未散尽的炸药余韵,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独特气味。
王子墨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松软而滚烫的浮土上,每一步都带起黑色的灰烬和细小的、无法辨认的碎屑。他戴着厚重的防护手套,动作机械而沉默。身边是他的副班长陈浩宇,同样面色凝重,两人正执行着战后战场清理的任务——更准确地说,是在这片巨大的坟场上,搜寻任何可能遗留的敏感信息或值得研究的敌方物品,同时记录着这片毁灭的规模。
脚下这片区域,正是昨夜“断魂军”覆灭之地。照明弹残留的镁粉气味还未散尽,铁丝网上挂着破碎的布条和暗红色的凝固物,地面上布满了密集的弹坑和迫击炮炸出的深痕,如同大地溃烂的疮疤。焦黑的残肢断臂和扭曲的金属碎片随处可见,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场短暂而高效的屠杀。
“班长,你看这个。”陈浩宇用夹子小心翼翼地从一个浅坑里夹起半截物件。
王子墨走过去。那是半张弓。弓臂由某种深色的硬木制成,纹理细密,两端镶嵌着金丝缠绕的兽首装饰,虽然被爆炸冲击波撕裂,断口焦黑,但仍能看出其原本的精美和力量感。弓弦早已断裂,只留下一点烧焦的残丝。在断裂的弓臂内侧,隐约可见一个独特的狼头烙印。
“是那个老王爷的。”王子墨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想起了无人机画面里,那个在照明弹惨白光芒下,于弹雨中倔强开弓的苍老身影。这半张弓,是那个古老文明最后的尊严,在绝对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它本身。
陈浩宇默默地将断弓放入专用的回收袋,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随即又被沉重取代。他环顾四周这片死寂的焦土,声音低沉:“加上之前几次战役,还有紫荆花市那边……这伤亡数字……太吓人了。十万……只多不少。伤者……根本没法统计。”
王子墨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撮焦黑的泥土。泥土里混杂着细小的骨渣和金属碎末。死亡人数超过十万!这个数字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这不是冰冷的统计数字,而是十万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十万个家庭破碎的悲剧。伤者不计其数,意味着还有无数人在痛苦中挣扎,而这一切的根源,是两个世界猝不及防的碰撞和他们所代表的、无法调和的生存法则。
科技的优势带来了碾压性的胜利,但也带来了巨大的道德重负。王子墨看着这片被彻底摧毁的土地,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深深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悯。战争,无论以何种形式进行,其本质都是吞噬生命的怪物。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大玄国皇宫,紫宸殿。**
往日庄严肃穆的紫宸殿,此刻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压抑的绝望之中。来自天山前线的八百里加急战报如同一道道催命符,将“断魂军”全军覆没、回鹘王战死的噩耗以及联军彻底崩溃、藩属国军队自行溃散逃亡的消息,血淋淋地摊在了皇帝武擎苍的面前。
龙椅之上,武擎苍的脸色已不再是沉水,而是一种近乎死灰的惨白。他紧握着龙椅扶手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青白色,微微颤抖着。眼底深处,那曾经睥睨天下的光芒早已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近乎疯狂的赤红。连续几十万大军的覆灭,藩属国的离心离德,回鹘王这样宿将的悲壮战死……这一切都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作为帝王的尊严和理智。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已经缠上了他的心脏,而支撑他维持最后疯狂的,只剩下那不容置疑的皇权和深入骨髓的、对失败的不甘。
“陛下……”宰相张若海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充满了绝望,“藩属联军……已然溃散,各王自顾不暇,恐难再为助力……天山之敌……其势已成,锐不可当……老臣……老臣斗胆……恳请陛下……暂避锋芒,议……议……” 那个“和”字,他终究没敢说出口,因为武擎苍那冰冷刺骨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
“议和?!”武擎苍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动作带着一种神经质的颤抖。他指着殿外天山的方向,咆哮道:“向那些屠我子民、占我疆土、毁我社稷的域外妖魔议和?!朕!宁死不降!大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毁灭性的疯狂:“传朕旨意!即刻起!天山以东,帝京以西,所有沿途州府、村镇!实行**焦土政策**!粮仓!焚毁!水井!填埋!房屋!付之一炬!带不走的牲畜!宰杀!所有能资敌之物,片瓦不留!所有适龄人口,强制迁往帝京!朕要让那些妖人!踏过一片真正的焦土!让他们无粮可食!无水可饮!无屋可栖!朕要让他们每一步,都踩在烈火与废墟之上!看他们能在这片死地上坚持多久!”
这道旨意,如同九幽寒风吹过金殿,让所有还留在大殿上的臣子都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焦土政策!这是要亲手毁掉大玄国数百年积累的膏腴之地!是要将无数子民推向流离失所、饥寒交迫的绝境!这已经不是战争策略,而是彻底绝望下的疯狂自毁!
“父皇!不可啊!!!” 一个清亮而焦急的女声突然打破了死寂!
只见一名身披亮银色细鳞软甲、腰悬长剑的女子不顾侍卫阻拦,疾步闯入大殿!她身形矫健,面容姣好却带着一股不输男儿的英气,此刻眉宇间充满了焦虑和难以置信。正是大玄国昭韵郡主——武昭韵!
她冲到御阶之下,单膝跪地,仰头看着自己那如同困兽般的父亲,声音带着恳求:“父皇!焦土之策,无异于饮鸩止渴!焚毁的是我大玄的根基!受苦的是我大玄的无辜子民!此策一出,民心尽失,社稷动摇啊!那些‘天外来客’……他们展现的力量,绝非寻常兵锋可挡!儿臣恳请父皇……”
“住口!”武擎苍粗暴地打断了女儿的话,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武昭韵,眼神中充满了不耐和一种近乎轻蔑的嘲讽,“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军国大事?朕意已决!”
他的目光扫过武昭韵身上那身精致的铠甲,嘴角扯出一丝冷酷的弧度:“你不是很喜欢舞刀弄枪,自诩巾帼不让须眉吗?不是还养着一班所谓的‘精兵’,整日在京郊操练吗?”
武擎苍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与其在这里聒噪,不如替朕分忧!朕命你,即刻率领你那班‘精兵’,星夜兼程,赶赴天山前线!给朕好好打探清楚!那些妖人的营寨虚实、****、妖器弱点!朕要最详尽的情报!记住,是打探!不是让你去送死!若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武昭韵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当然知道父皇口中的“精兵”是什么——那不过是她为了消遣和强身健体,招募的一些京城勋贵子弟和江湖游侠组成的护卫队,平日里演练些花架子还行,去天山前线?去面对那些瞬间抹杀十万大军的恐怖存在?这根本就是让她去送死!是父皇在绝望和迁怒之下,对她这个“不懂事”女儿的惩罚!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寒意瞬间席卷了武昭韵。她看着龙椅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父亲,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疯狂和冷酷,所有的恳求和辩解都堵在了喉咙里。她紧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强迫自己低下头,将眼中的愤怒、不甘和深深的恐惧死死压下。
“……儿臣……遵旨。” 武昭韵的声音艰涩无比,如同从齿缝中挤出。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然后猛地起身,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大步走出了紫宸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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