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老旧的东风猛士在颠簸的泥路上吭哧吭哧地前进，发动机的轰鸣声在空旷的原野上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点孤单。车斗里满载着装备和补给，随着路面的坑洼起伏，发出哐啷哐啷的响声。

　　驾驶位上的陈浩宇皱着眉头，努力把着方向盘，试图避开那些能把人颠散架的大坑。他忍不住抱怨：“我说头儿，咱后勤部是去哪个古董市场淘换的这老古董？这车龄怕是比我都大了！这破路，这动静，生怕敌人不知道我们来了是吧？”他拍了拍仪表盘，上面几个指针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副驾驶的王子墨把座椅调得几乎半躺，双脚翘在仪表台上（如果李卫国看见，绝对会暴跳如雷），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能量棒，闻言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瞥了陈浩宇一眼：“知足吧你。这里不是地球，抬头看看，有北斗给你指路吗？有 7G 给你发定位吗？那些花里胡哨的高精尖玩意儿，到了这鬼地方，跟块废铁没区别，还死沉死沉的。”

　　他抬手指了指窗外：“瞅瞅这环境，纯天然无污染。就得靠这些皮实耐操的‘老东西’，结构简单，维修方便，零件通用率高，趴窝了周班长拿把扳手都能给你敲起来。这才是生存之道，懂不懂？”

　　周伟：“现在你才是班长。”

　　陈浩宇顺着王子墨的手指看向窗外，也不由得被吸引住了。

　　这里的天空蓝得极其纯粹，深邃而高远，没有一丝工业污染的阴霾，几朵蓬松的白云悠闲地飘着。阳光温暖而不灼热，透过敞开的车窗照进来，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气息。体感温度大概在二十度出头，微风拂面，清爽宜人。道路两旁是广袤的、起伏的原野，点缀着不知名的野花，色彩斑斓。远处隐约可见连绵的山脉轮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地球早已稀缺的、充满生机的宁静感。

　　“嘶……这鬼地方，环境倒是真他妈的好。”陈浩宇吸了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感觉……像是在地球上的某个春天，但又更……更干净？更野性？”

　　“报告队长、副队！”坐在后座中间的周伟突然开口，声音依旧洪亮，打破了短暂的宁静。他手里拿着一个略显笨重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无人机传回的、精度不算太高但轮廓清晰的卫星地图（基于临时发射的侦察卫星）。他粗糙的手指在屏幕上点划着：“根据无人机最新测绘的地图显示，我们目前沿着这条主泥路行进大约十五公里后，会遇到一个明显的右拐岔路口。拐进去后，是一条更窄的土路，再行进约八公里，就能抵达一片规模不小的森林边缘。”

　　他放大地图上一个区域：“森林的另一侧，大约距离边缘三公里处，有一个明显的居民聚集点。从热源和建筑轮廓分析，规模相当于一个大型村落或小型集镇。应该就是我们此行的第一个目标区域。”

　　“森林？”王子墨咀嚼着这个词，把能量棒从嘴里拿下来，在手里无意识地转着圈，眼神望向远方地平线上那片越来越近的、如同绿色屏障般的密林轮廓。“嗯……森林好，有树就有柴火，有水源，说不定还有野味。”他仿佛在自言自语。

　　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坐直了一点（虽然姿势依旧称不上端正），把能量棒塞回口袋，对着后视镜里看向他的周伟和其他队员说道：“老周，告诉浩宇，到了森林边缘就停车。咱们不摸黑进村。”

　　“不进去？”陈浩宇有些意外。

　　“废话！”王子墨翻了个白眼，“大半夜的，一群穿着奇装异服（指作训服）、开着个铁疙瘩（指猛士）、扛着铁棍子（指武器）的陌生人，乌漆嘛黑地闯进人家村子？你是去搞调查还是去拍恐怖片吓唬老百姓？嫌我们不够像‘天兵天将’下凡收人头是吧？”

　　他指了指渐渐西沉的太阳，那轮异界的落日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和紫罗兰色：“天快黑了。咱们在森林边上找个背风、隐蔽、靠近水源的地方扎营。生火做饭，好好休整一晚。养足精神，等天亮了，收拾利索了，再规规矩矩、人模人样地进村拜访。这叫——礼貌！懂不懂？第一印象很重要！”

　　“是！队长！”周伟立刻应道，没有丝毫犹豫，显然也认同这个稳妥的做法。他立刻把扎营指令传达给陈浩宇，并开始在平板上规划具体的扎营位置。

　　车斗里，粟锐抱着她的高精度狙击步枪（即使在颠簸中，枪身也异常稳定），背靠着车栏，闭目养神。听到王子墨的决定，她紧闭的眼皮下，长长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不冒进，考虑接触策略和当地居民感受……’她心里默念，对这个看似吊儿郎当的队长，第一次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并非完全负面的评价。虽然他那副懒洋洋的腔调和把脚翘在仪表台上的行为，依旧让她觉得刺眼。

　　另一个队员，负责通讯和电子支援的张晓东，则好奇地探头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森林，小声嘀咕：“这树……长得真高啊，叶子形状也好奇怪……”

　　猛士车按照周伟的指引，在森林边缘一条清澈的小溪旁找到了一处相对平坦且被几块巨大岩石半环绕的空地。夕阳的余晖透过高大的、形态奇异的树冠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林间开始弥漫起淡淡的雾气，带着湿润的泥土和腐殖质的气息，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鸟兽的鸣叫，更显得幽深静谧。

　　队员们迅速下车，开始高效地分工协作。周伟经验老道地指挥着布置警戒哨位和防御工事（利用岩石和车辆构成简易掩体），陈浩宇和张晓东开始卸装备、搭建军用帐篷。粟锐则如同幽灵般，抱着她的狙击枪，几个纵跃就消失在附近的树丛中，自行寻找最佳的隐蔽观察点——这是她的习惯和职责。

　　王子墨？他绕着营地溜达了一圈，捡了根还算趁手的树枝，在手里掂量着，像是巡视自己的领地。他没去动手搭帐篷，也没去帮忙搬东西，只是偶尔对周伟的警戒布置点点头，或者对陈浩宇搭帐篷的手法调侃两句。

　　最终，他走到小溪边，蹲下来，用手捧起清澈冰凉的溪水洗了把脸，甩了甩头，水珠在夕阳下闪着光。他抬头，望着这片完全陌生、充满神秘气息的异界森林，眼神深处那惯常的散漫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般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明天……希望这里的‘土著’们，比那些当兵的……好说话点儿。”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个意义不明的弧度。夜风渐起，吹动他额前没被头盔压住的碎发。篝火被点燃，橘黄色的火焰跳动起来，映照着队员们忙碌的身影和这片静谧而危险的异域森林。第三小队的第一个异界之夜，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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