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篝火已经熄灭，只余下暗红色的灰烬散发着微弱的热量。异界的夜晚格外深沉，浓稠的黑暗仿佛有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森林上方。除了溪流的潺潺声和偶尔几声夜枭的啼叫，营地一片死寂。王子墨裹着睡袋，在帐篷里睡得正沉，梦里似乎还在跟连长李卫国斗嘴。

　　突然！

　　一阵由远及近的、沉闷而巨大的喧哗声穿透了帐篷的帆布，粗暴地撕碎了宁静的夜幕！那声音不像人声，更像是无数巨木被强行折断、大地被沉重脚步践踏、还有某种低沉到撼动胸腔的、压抑的咆哮混合在一起！

　　“头儿！醒醒！快醒醒！” 帐篷帘子被猛地掀开，陈浩宇焦急的脸出现在外面，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

　　王子墨几乎是弹坐起来的，多年的战场本能让他瞬间清醒，睡意全无。“怎么回事？敌袭？！”他一把抓过靠在旁边的步枪，动作快如闪电。

　　“不……不知道！外面！快看外面！”陈浩宇语无伦次，指着森林深处。

　　王子墨冲出帐篷，冰冷的夜风让他打了个激灵。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营地中央，周伟像一尊石雕般僵立着，手里还拿着夜视望远镜，但人却像丢了魂，只是呆呆地望着森林深处某个方向，嘴巴微张，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撼和……惊骇？连他这样身经百战的老兵都失态了！

　　粟锐也从她的隐蔽哨位快速潜了回来，动作依旧敏捷，但那张平日里冷峻的脸上此刻也布满了凝重。她指着森林深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队长！火光！很大！不是营火！在森林里面移动！是不是……山火？”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森林深处，大约几公里外，一大片区域正被一种极其不祥的、橘红中透着惨白的光芒映照着！那光芒并非稳定燃烧的火光，而是在剧烈地晃动、升腾、喷吐！将那片森林的树冠轮廓映照得如同燃烧的鬼爪，扭曲地向夜空伸展！

　　“山火？！”陈浩宇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调，“那村子！村子就在森林另一边！如果真是大火蔓延过去……” 他下意识地就去抓自己的装备包，救援的本能瞬间压过了恐惧。

　　“不……不是山火……” 周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缓缓放下望远镜，转过头，那张黝黑坚毅的脸上，肌肉都在微微抽搐。他看向王子墨，眼神里充满了某种超越认知的茫然，问出了一个极其突兀的问题：“队长……你看过……哥斯拉没有？”

　　“哥斯拉？”王子墨一愣，被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问得有点懵，“哪年的老片子了？小时候看过点片段，就那个会喷蓝色火焰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周伟的眼神不是在开玩笑，而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惊悸。

　　王子墨的心猛地一沉。他一把夺过周伟手中的夜视望远镜，动作近乎粗暴，迅速举到眼前，调整焦距，死死地看向那片被恐怖光芒笼罩的区域。

　　高倍率夜视仪呈现的绿色视野中，景象瞬间清晰，却也瞬间将极致的恐怖烙印进王子墨的脑海！

　　那不是火！

　　那光芒的来源，是一个……生物！

　　一个庞大到完全超出人类理解范畴的恐怖生物！

　　它矗立在燃烧的森林之中，仅仅露出的小半截身躯（大部分被参天巨木遮挡）就已经宛如一座移动的、燃烧的山峦！望远镜的视野几乎无法容纳它身躯的全貌！它覆盖着厚重的、仿佛由熔岩冷却后形成的暗红色鳞甲或角质层，缝隙间流淌着炽热的、如同岩浆般的脉络光芒。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地动山摇般的轰鸣和无数巨木摧枯拉朽般倒下的巨响。

　　而最令人灵魂冻结的，是它的头部！

　　那是一个狰狞到无法形容的头颅！形状有些像放大了亿万倍的蜥蜴或暴龙头骨，但更加粗犷、野蛮、充满了原始的毁灭气息！巨大的犄角如同扭曲的山峰般刺向夜空，獠牙交错，每一颗都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大小堪比一辆卡车！

　　此刻，这个恐怖的头颅正高高昂起，对准了夜空！它巨大的咽喉部位如同风箱般剧烈鼓动，积蓄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望远镜里，王子墨甚至能看到它喉咙深处那翻腾的、刺眼欲盲的炽白光芒！

　　下一秒！

　　“吼——昂——！！！！”

　　一声足以撕裂耳膜、撼动灵魂的恐怖咆哮，如同实质的音波巨浪，瞬间席卷了整个森林！连远在几公里外的王子墨等人，都感到脚下的地面在剧烈震颤，胸口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

　　伴随着这灭世般的咆哮，一道直径粗达数十米的、纯粹由毁灭性能量构成的炽白色火柱，如同神罚之矛，从那巨兽的血盆大口中狂暴喷吐而出！火柱并非直线，而是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弧度，扫过它前方的扇形区域！

　　火柱所过之处，空气被瞬间电离，发出刺耳的爆鸣！参天的古木如同脆弱的火柴般瞬间碳化、气化！岩石被熔化成赤红的岩浆！大地被犁出深达数米的焦黑沟壑！那光芒之盛，将方圆数公里照得亮如白昼，甚至将天空的云层都映成了诡异的橘红色！

　　这不是山火！

　　这是……生物吐息！

　　是来自远古洪荒的、纯粹的毁灭之力！

　　王子墨的手一抖，望远镜差点脱手。他缓缓放下望远镜，脸色在远处那毁灭光芒的映照下，显得异常苍白。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冰冷的恐惧压下去，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冷静，纠正了周伟的比喻：

　　“老周……那玩意儿……不像哥斯拉。”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目光死死锁定着那片毁灭的光源，一字一顿地说：

　　“它更像……只有一个头的……**基多拉**。”

　　基多拉！那个传说中拥有三个龙头、能释放引力光线的灭世怪兽！虽然眼前这个只有一个头，但那喷吐毁灭能量束的威势，那庞大到令人绝望的身躯，那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怖威压……与传说中的灭世巨兽何其相似！

　　周伟、陈浩宇、粟锐，所有人都沉默了。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远处那巨兽喷吐火柱时发出的、如同地狱熔炉鼓风般的轰鸣，以及森林燃烧的噼啪爆响。每个人的心脏都在疯狂跳动，血液如同冰水般寒冷。哥斯拉？基多拉？这些来自地球幻想中的名字，此刻却成了描述眼前这活生生的、行走的天灾的唯一参照！

　　他们就这样呆立在营地的黑暗中，如同渺小的蝼蚁，仰望着神祇的震怒。看着那恐怖的独首“基多拉”肆无忌惮地喷吐着毁灭的吐息，将那片古老的森林化为炼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那毁灭性的吐息终于停止了。巨兽似乎完成了它的宣泄，或者失去了目标。它那庞大的身躯缓缓移动，碾压着燃烧的废墟，发出沉闷如雷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隐没在更深的黑暗森林之中。那映红天际的毁灭光芒，也随之渐渐黯淡、消失。

　　最终，只留下远方那片被彻底焚毁、冒着滚滚浓烟和零星火光的焦黑死地，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夜风再次吹拂，带着浓烈的焦糊味和灰烬的气息，吹过营地，吹得每个人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王子墨依旧站在原地，望着巨兽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得如同眼前的黑暗。他手里还捏着那副望远镜，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陈浩宇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刚从溺水中被捞起。

　　周伟缓缓蹲下，捡起掉在地上的水壶，手还在微微颤抖。

　　粟锐紧握着她的狙击枪，指节同样发白，那双锐利的鹰眼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名为“无力”和“敬畏”的情绪。

　　“基多拉……” 王子墨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在确认一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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