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这个时间点，蓝氏子弟的早读刚结束不久。门生在来禀报时，蓝曦臣正在与蓝启仁会谈。

“宗主，先生。”门生上来对两人依次行礼之后，便直言道：“山门口外，来了位客人。”也无需两人问来着是谁，门生就已经说明来人，语气还带有一点激动：“是魏姑娘。”

她会来的。这是很久之前，魏无羡答应蓝忘机的。思及最近外界都在传，魏无羡行踪成谜，眼下他来了云深是不是该遵循他个人的意愿，帮他隐瞒他的行踪呢？不过就这么想也每个着落，还是去问他的个人意见为好。

然魏无羡个人似乎对这个并不在意，去询问意见是模棱两可的说辞。

依照礼节，魏无羡问候过蓝曦臣和蓝启仁后便请求去蓝家藏书阁。因魏无羡于蓝家有恩，两人自是不会拦着。可是没想到，魏无羡得到许可之后没有直接走而是又提出一个请求，一礼道：“蓝宗主，蓝先生。魏婴还有一事相求。”

“魏姑娘不必拘礼，请说。”蓝曦臣道。

魏无羡站起身，眼睛一闭：“那好，请蓝宗主和先生允许魏婴翻阅藏书室。”

蓝曦臣和蓝启仁心下一惊，知道魏无羡来了云深的蓝忘机这事也过来了，听到这话也是停驻脚步。

一时安静。蓝曦臣和蓝启仁对视一眼，心下疑惑魏无羡如何知道藏书室的存在，魏无羡则静静等他们询问，然后告诉他们早就想好的说辞。

说是在求学期间无意发现的，当然这解释无疑睁眼说瞎话。不过往事太过遥远，难以证实。何况他本意就不是让他们相信，而是委婉的告诉他们并不方便透露，或者说并不好解释。

蓝曦臣和蓝启仁何许人也，自然能意会。然后考虑因为是他，所以应是不会在过问。一方面还是帮助他们保住蓝家底蕴的恩情，另一方面就算魏无羡知道又如何？这于蓝家而言并没有什么。

结果是，蓝曦臣和蓝启仁比魏无羡想的更通透，竟是问也没问就叫了蓝忘机。

“忘机来得正好。”蓝曦臣笑道，“既然魏姑娘想要去查阅藏书室，你就领他去罢，且不可怠慢。”

“是，兄长。”蓝忘机拱手。

魏无羡转身与蓝忘机对视一眼，心道还是一如既往淡漠，便也是毕恭毕敬垂眸一礼道：“那就有劳蓝二公子了。”

蓝忘机眼中闪过一丝忧伤：“不劳烦。魏……姑娘请。”

“请。”魏无羡回道。

“我以为孟瑶会跟你事无巨细，再不济薛洋，还有随便。没想到都有所保留？”聂怀桑不免感慨。

魏无羡淡淡道：“其实都并未明说，大多都是我的猜测。然后只言片语中拼凑，基本都知道差不多了。”

蓝忘机领着魏无羡去藏书阁，魏无羡默默跟在身后神游清河。

聂怀桑笑着摇摇头：“那你不会知道，在你于乱葬岗死后十三年有个名叫莫玄羽的人献舍予你。那个莫玄羽是金光善的私生子。”

魏无羡皱眉：“为什么？”

关于献舍，魏无羡至少还记得在乱葬岗那段时日他捣鼓了很多邪术，其中包括这个。

聂怀桑道：“你可以理解为他被金光善寻回来之后受了刺激又被赶了回来，加上身份他作为丢弃不要的私生子更加不受待见，所以想请个邪神厉鬼为他完成心愿。”

“厉鬼邪神？”魏无羡颇为无奈，扶额道：“那他找错人啊。我听随便说过，我死后玄门百家百般防着我卷土复仇，结果连一丝魂魄都没找到。照你说法，我都作古十三年了。这么安分守己的一个亡灵，居然还会因为是邪神厉鬼找上？我岂不是太惨了点。”

聂怀桑摇起扇子笑笑：“往好处想至少又活过来了不是么？”

魏无羡失笑：“需要邪神厉鬼完成的心愿啊，想来不是什么一般的任务。八成是要灭门吧？不然魂魄被献舍禁术反噬，撕裂而亡。啧啧啧……坏桑啊，你够狠。”

“看来魏兄都想清楚了？”聂怀桑笑。

魏无羡哭笑不得：“你们一个个都跟谜语人一样，就不能干脆点直接告诉我，非要我猜？”

聂怀桑摊手：“很难，在心有芥蒂的情况下坦诚相待？换魏兄也很难做到吧。”

魏无羡随蓝忘机进了藏书阁，蓝忘机为他打开藏书室的暗门。

聂怀桑与魏无羡两相无言，许久魏无羡道：“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要调查敛芳尊，为什么要去义城。”

聂怀桑只是面露笑容，不说话。

“最合理的解释是有人推波助澜。”魏无羡看着聂怀桑，“一步步引人入局吧。”

“多谢含光君。”魏无羡向蓝忘机致谢。

“藏书室基数庞大，可需要帮忙？”蓝忘机问。

魏无羡感到意外，笑着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在这里找到想要的资料，估计会在这里待很久，还是不劳烦了吧。多谢含光君。”

既然待在这里无用蓝忘机便转身离开，却听魏无羡在他背后喊了声留步。

他转身，看向身后冲他笑的人。就见他很是板正的一礼，然后抬首：“蓝湛，谢谢。”

蓝忘机脑中出现短暂的空白，不知道他这一声道谢到底是出自什么。只是愣愣的应了一声，算是接下了。而后魏无羡便继续往深处走，光亮渐远。蓝忘机看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这才静静走出藏书室。

随便说，他死了十三年，他被金光瑶带走在他的藏宝室里也等了十三年。再次见到，就回到了他的手中。不知道此前怎样，但这位在传言中一直与他不对付的蓝二公子一直在他身边，兴许重活一世便过往云烟仇敌也能变挚友也说不定。

就当是，对未来的蓝二公子说声感谢了。

都说蓝家藏书阁是个海纳百川的地方，到底是没错的。如果要探寻过去的事，魏无羡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蓝家这上千万卷的藏书。其实玄门中除了蓝家之外，温家、江家、金家、聂家都算历史悠久的，就可惜虽皆有藏书典籍也不如蓝家的藏书基数庞大。

不过再找过去史记之前魏无羡先去乐曲典籍类查看一番。“乱魂抄”，这个出自聂怀桑之口，置聂明玦于死地的邪曲，他还真有点好奇。

金江联姻将近，江澄在不夜天城调查一番之后便直接去了兰陵，温宁则本意与他分别回到云梦，却听江澄说不久之后云梦一众人，包括他温家遗民会一同前往，何必再费功夫跑这一趟。如此便随江澄一同前往兰陵 。

按照婚礼习俗，一对新人在临近结婚前是不能见面的。因此江厌离在云梦安稳待嫁，金子轩则在兰陵忙的脚不沾地。跟江澄一样，金子轩这个少年家主就是成个亲都懈怠不了，一方面他自己强烈要求要给江厌离最好的，另一方面他作为宗主尤其是在兰陵金氏百废待兴的情况下，自是轻松不得。

也就到了晚上金子轩才能坐下歇息会儿。江澄早就在他用膳的地方等着了，金子轩一进来就看到他，倒是并不感到意外：“小舅子久等。”

“别，你这声小舅子还是留到我姐真嫁给你再说吧。”江澄没好气道。

“那好，我就先留着。”金子轩愣是一点不带怯的。江澄瞪他一眼，知道这家伙就是仗着他阿姐对他的喜欢才敢这么嚣张。偏生这个临近婚期的时间，要憋着想要打这家伙的冲动，不然洞房花烛夜他阿姐就要面对一个猪头了。

金子轩不着急跟江澄攀谈，一坐下来就闷头吃饭，见他这样江澄也好心没去找他茬，就这么静静在一旁坐着，时不时酌酒夹筷子下酒菜，还不忘给金子轩斟一下。

膳食快见底金子轩才抬起头，看向杯中半满的酒又看向江澄。他道：“这个时辰早过了晚膳时间了。”

江澄一声笑：“难为你还记得。不错啊，还挺忙前忙后。”

金子轩也一笑佯装拱手道：“那就谢江宗主认可。”抿一口酒，然后接着拿起筷子：“不说我了，无羡怎么样了？找回来了么。”

江澄自嘲一笑：“他躲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金子轩感慨：“这么坎坷啊……突然觉得我跟阿离也没有那么惨。都说近水楼台，我跟阿离都没近水楼台都在一起了，你这也……”

“你找死啊你！”终究没控制住手，江澄一巴掌呼他头上。心里想，不是脸，没事。

敢这么吐槽金子轩就做好被打的准备，硬是没躲让他打。被打了还笑：“我说的不对？好歹都是青梅竹马了，怎么在一起这么难。总不会他对你真没这个意思？”

江澄安静好一会儿，好像真在思考魏无羡到底喜不喜欢他这件事。许久他叹了口气道：“我又怎么知道他到底什么想法……”心里则想，像这样云里雾里没有实感的感觉已经持续太久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师姐在他眼里就是一个谜，好像永远都得不到解答。

“真想不到你就去问。”金子轩不走心，脱口道。

仿佛一句惊醒梦中人，江澄盯着他。

金子轩还是一个劲扒饭：“阿离说过，无羡再怎么逃也不会连他师姐的婚礼都要逃。到那时逮住问、抓住问、关起来问，总会知道的。”

空气一时安静。过于安静了让金子轩感觉到不对，回想刚说了什么之后一个激灵就要躲。侧头却见江澄并没有要打他的意思。而是深思着，想得很出神。许久，江澄缓缓嗯了一声。

“嗯？”金子轩凌乱了。

江澄回答他道：“是个办法。”

金子轩沉默加震惊：“……”你认真的？脑中默默构思了一下场景，顿觉不忍直视。随即扶额道：“但愿你别出格……”

江澄平静道：“不会，你安心。”

金子轩汗颜：“能安心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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