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侵蚀的回响

手机在掌心疯狂震动，屏幕上“林默”两个字在凌晨的冷光下跳动得刺眼。姜可的心脏像是被那震动狠狠攥了一把，猛地收缩，随即又失控地狂跳起来，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闷响。她几乎拿不稳那冰冷的金属块，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打来？

无数个念头在惊惧和混乱的脑海里炸开：他知道了？他感应到了什么？还是……只是巧合？

“喂？”她按下接听键，声音干涩紧绷得厉害，带着无法掩饰的喘息和颤抖，在空旷寂静的街角显得异常突兀。

“小可？”电话那头传来林默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和一丝被惊醒的沙哑，但更多的是清晰可辨的担忧，“你……你在外面？我听到风声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声音怎么了？”

他的声音像一道微弱却真实的光，穿透了包裹着她的冰冷恐惧和孤独。姜可的喉咙瞬间哽住，一股强烈的酸涩直冲鼻腔。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有压抑的、破碎的抽气声。

“小可？小可！说话！你在哪？”林默的声音瞬间拔高，睡意全无，只剩下焦急和惊慌。背景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和匆忙的脚步声，他似乎在立刻起身。

“我……我没事……”姜可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在外面……透透气……”

“透气？凌晨四点？还下过雨？”林默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更深的忧虑，“你在哪？站在原地别动！告诉我位置，我马上过来！”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那是姜可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强硬。

“别！不用！”姜可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尖锐了几分。她不能让他过来！不能让他靠近这栋散发着铁锈噩梦的老楼！不能让他看到自己此刻失魂落魄的样子，更不能……让他接触到任何可能沾染了那种诡异锈蚀的东西！“我……我这就回去了。真的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有点闷，出来走走。”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但尾音的颤抖却暴露无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姜可能清晰地听到他压抑的呼吸声，感受到那隔着电波传递过来的沉重担忧。

“小可，”林默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温柔，“别骗我。我很担心。你现在就回去，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或者再打给我，好吗？我必须听到你安全到家。”他的声音里有种姜可无法拒绝的力量。

“……好。”她艰难地应了一声，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浸了水的棉花。

“答应我，现在就回去。我等你消息。”林默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坚定。

“嗯。”姜可挂断了电话。冰冷的手机贴在滚烫的耳廓上，留下灼人的温度差。她握着手机，站在湿冷的街头，久久没有动作。林默的担忧像一道温暖的绳索，将她从冰冷的恐惧深渊边缘往回拉了一点，却也勒得她生疼。她不能倒下。为了林默，她必须撑住。

深吸了几口冰冷刺骨的空气，姜可强迫自己挪动脚步，走向街对面那栋如同巨兽般蛰伏在黑暗中的老楼。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单元门口像一张深不见底的、散发着铁锈腥气的巨口。

她摸出钥匙，手指因为寒冷和残余的惊悸而僵硬麻木。钥匙插入锁孔，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心头又是一颤。她拧动钥匙，推开沉重的木门。

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潮湿尘土、陈旧木头和若有若无铁锈味的浑浊空气，再次将她包裹。楼道里依旧漆黑一片，声控灯顽固地拒绝履行职责。姜可屏住呼吸，像穿越雷区一样，小心翼翼地踏上楼梯，极力避免再去触碰那可能沾染了暗红锈屑的扶手。

回到那间狭小的出租屋，反手锁上门。房间里那昏黄的白炽灯光，此刻竟显得有些刺眼。她靠在门板上，像刚跑完一场生死攸关的马拉松，剧烈地喘息着。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房间——书桌、小方镜、墙角巨大的霉斑……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卫生间紧闭的门上。那扇门后面，还残留着一盆令人作呕的锈水。

一种强烈的恶心感再次翻涌上来。

她冲到垃圾桶边，对着里面干呕了一阵，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手指颤抖着给林默发了一条极其简短的信息：

【到家了。】

几乎是信息发出的瞬间，林默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小可？”他的声音立刻响起，依旧带着未散的紧张。

“嗯。”姜可应着，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听起来平稳。

“真的没事？”他追问。

“……没事了。就是……做了个很吓人的噩梦。”她避重就轻，声音低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明天……不，今天白天，我去看你？给你带点吃的？你脸色一直不好。”林默的声音充满了心疼。

“不用！”姜可的反应快得自己都吓了一跳，随即意识到失态，赶紧放缓语气，“我……我没事，真的。今天……今天还要上班。你好好休息，别担心我。”她不能让他在白天来，不能让他看到卫生间那盆锈水，不能让他发现任何异常。

“……那好吧。”林默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失落和无奈，“但你答应我，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别一个人扛着，好吗？”

“嗯，知道了。”姜可低低地应着，心里却是一片苦涩。她最不能告诉他的，就是正在发生的一切。

“那……你再睡会儿？天快亮了。”林默的声音温柔下来。

“好。”姜可挂了电话。房间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遥远车声。

她疲惫地瘫坐在床沿，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彻底抽空。恐惧、恶心、孤独、还有对林默的愧疚，如同冰冷的毒藤，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际线似乎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般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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