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章

第二天上午，江淮果然推了会议，陪林砚去了画廊。

　　刚走到展厅门口，就看到那幅《奔马图》前围了不少人。徐悲鸿笔下的骏马身姿矫健，墨色浓淡间透着一股挣脱束缚的野性，连不懂画的人都能感受到那份蓬勃的生命力。

　　“确实是神作。”江淮站在林砚身边，目光落在画中扬起的马鬃上，“难怪你找了这么久。”

　　林砚指尖轻轻划过画框边缘，声音里带着点怀念：“我爸以前总说，徐悲鸿的马是有魂的，看一眼就能让人想起什么是意气风发。”

　　他小时候在老宅见过这幅画的仿品，父亲说真迹流落在外，若有机会寻回来，也算圆了老一辈的念想。如今真迹在握，倒像是替原主完成了一桩心愿。

　　正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人群里走出来，是苏沐。他手里拿着本画册，看到林砚和江淮时，脚步顿了顿，还是走了过来。

　　“又见面了。”苏沐的目光在《奔马图》上转了一圈，语气复杂，“这幅画……是你的？”

　　“嗯。”林砚点头，语气平淡，“刚收回来的。”

　　苏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笑了笑：“确实是难得的珍品，林砚，你现在……很厉害。”

　　这话里有感慨，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林砚没接话，只是侧头对江淮说：“去那边看看？”

　　“好。”江淮自然地牵起他的手，转身时对苏沐微微颔首，算是告别。

　　走到展厅另一侧，远离了人群，江淮才低声问：“不想见他？”

　　“谈不上。”林砚看着墙上一幅工笔花鸟，“只是觉得没必要深交，道不同而已。”

　　他现在的生活里，有画，有江淮，有安稳的日常，已经容不下无关紧要的人了。

　　江淮握紧他的手，指尖摩挲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说得对。”

　　两人在画廊里慢慢走着，林砚偶尔停下来讲解几句，江淮就安静地听着，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脸上，带着藏不住的温柔。阳光透过天窗洒下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幅流动的画。

　　快到中午时，江奶奶打来电话，语气乐呵呵的：“小砚啊，明天回家吃饭，奶奶让张妈给你做你爱吃的松鼠鳜鱼。”

　　“好啊，谢谢奶奶。”林砚笑着应下，“我和阿淮一定早点到。”

　　挂了电话，江淮问：“奶奶说什么了？”

　　“让我们明天回家吃饭。”林砚抬头看他，“你有空吗？”

　　“早就把时间空出来了。”江淮刮了下他的鼻尖，“奶奶的话，谁敢不听？”

　　林砚被他逗笑了，眼底的郁色淡了些。

　　回到别墅时，张妈已经准备好了午餐。吃饭时，江淮忽然说：“下周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林砚好奇地问。

　　“秘密。”江淮卖了个关子，“去了就知道了。”

　　林砚没再追问，只是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下周”可以期待。

　　“嘀——江淮好感度：85（生死相依）。”

　　系统提示音响起时，林砚正夹起一块排骨，动作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放进嘴里。

　　晚上，林砚坐在画室里，对着一张空白画布发呆。他想画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画什么。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瑞士的雪山，江家老宅的庭院，画廊里的《奔马图》，还有……江淮睡着时的侧脸。

　　最终，他拿起画笔，开始勾勒一匹马的轮廓。不是徐悲鸿那种张扬的奔马，而是一匹安静伫立的马，鬃毛被风吹起，眼神温和，像在等待什么。

　　画到一半时，江淮走进来，站在他身后看了会儿：“画马？”

　　“嗯。”林砚点点头，“随便画画。”

　　江淮没说话，只是拿起另一支画笔，蘸了点墨，在马的旁边添了一个小小的人影，正牵着马的缰绳，背影看起来有些孤单。

　　林砚看着那个小人影，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这样就不孤单了。”江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林砚放下画笔，转身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江淮。”

　　“嗯？”

　　“没什么。”林砚摇摇头，只是抱得更紧了些，“就是想抱抱你。”

　　江淮收紧手臂，下巴搁在他的发顶，轻轻叹了口气：“我也是。”

　　画室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林砚闭上眼睛，贪婪地呼吸着属于江淮的气息，想把这味道刻在骨子里。

　　他不知道这样的时光还有多少，只能抓紧每一分每一秒。

　　夜深了，林砚躺在床上，看着墙上自己的自画像，忽然觉得画里的人眼神太忧郁了。他明天要去给画里的人添个微笑，像他平日里对江淮笑的那样，温暖而明亮。

　　至少，要让他记住自己笑的样子。

　　窗外的月光很亮，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银线。林砚侧身看着熟睡的江淮，他的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林砚伸出手，轻轻抚平他蹙着的眉头，指尖划过他的眉眼、鼻梁、唇角，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江淮，”他轻声说，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到，“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的。”

　　熟睡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头动了动，伸手将他揽进怀里，嘟囔了一句什么，又沉沉睡去。

　　林砚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浸湿了他的衣襟。

　　长夜漫漫，而他的时间，却好像越来越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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