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鬼市:修改规则

夜色像一滩凝固的血，堵在楼梯口。

温芷扶着斑驳的墙，眼睁睁看着那辆锈迹斑斑的三轮车“咔啦”一声展开金属骨翼，漆皮翻卷，露出镜面般幽黑的车体——一辆通体暗紫的轿跑，车灯亮起时，像两枚剜出的鬼瞳。

“炫酷吧？”

凌煜倚在门框，指间转着一把折叠刀，刀光映得他唇角那抹笑愈发凉薄。

三轮车——不，现在该叫它跑车——抖了抖排气管，嗓音混着机油味：“社会你三哥，人狠话不多。”

温芷眼皮一跳，感觉尾椎骨窜上凉气。

“感觉不靠谱？”凌煜。单凭着女孩的表情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温芷还没有说什么，三哥嘻嘻哈哈不满意道：“小老弟啊，怎么和三哥说话呢？”

凌煜抬手，一条婴儿手臂粗的24k纯金铁链默默自袖口滑出，“哗啦”砸在地上。

雷瞬间噤声，那辆跑车原地一蹦三尺高，“昂昂昂昂昂……有、有话好说。”

“三哥，老相识了。”凌煜向温芷介绍，用脚尖踢了踢金链，沉默地盯着链子两秒，“当年我新手副本，他差点把我碾成轮胎印。”

温芷走到凌煜身侧半步，礼貌点头：“温芷，第一次下本，请多关照。”

三哥的雾灯闪了闪。

他看见了——女孩眼底一闪而逝的鎏金纹路。

“……她真的出现了。”三哥的引擎声低下去，近乎呢喃。

下一秒，他切换成吊儿郎当的口吻：“老妹儿，你好，我叫时雷，你可以叫我雷哥，上车，哥带你去兜风。”

三哥只是想套个近乎罢了，他有什么错？

车门向上掀起，内饰竟是一排森白的牙，座椅是鞣制的人皮，隐隐约约还残留着体温。

弹幕：

-（时隔多天又见到他了，所以三哥真名到底叫什么？每次到关键音节就滋啦滋啦。）

-（别问，问就是被屏蔽了，听不得。）

-（楼上的？）

～（三哥用技能屏蔽了，你想啥呢？）

006的机械音在半空响起，带着滋滋电流：【科普：惊悚游戏里有四大鬼帝，分别是风、雨、雷、云，其中云最为厉害，其他人不分上下。】006翘着二郎腿出现在空中 。

不过，凌煜倒是有些诧异，三哥一般只说化名，这次怎么用真名了？

温芷抬眼，瞳孔里掠过一缕暗红：“006，屏蔽我和时雷的频道，我想和他单独说句话。”

006的电子眼瞬间变成“=口=”表情：【不在话下，权限通过，频道加密中——】

时雷的驾驶座缓缓旋转，正对温芷，声音却直接钻进她脑壳：“小丫头，知道我是谁，还敢上我的车？”

温芷没张嘴，声音像蛇信子舔过耳膜，与其好奇又带着嫌弃，“鬼帝当坐骑，挺掉价的。”

时雷的雾灯骤然猩红，车身电弧噼啪炸响，“老妹儿，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吗。”

“那我倒不觉得。”

“猖狂。”

凌煜终于察觉不对，两人面对面沉默，气压却越来越低，像有无形的刀在交锋。

“停。”他伸手，金链缠上雷的后视镜，“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时雷哼笑一声，车身重新合拢，牙门“咔哒”闭合。

“老妹儿，坐稳。”带妹兜了一圈（飞了一圈）的三哥停到凌煜面前，自动开门。

“小老弟，上副驾驶来几天不见想你了都。”

凌煜看了一眼后座乖巧的温芷，弯腰坐进副驾驶。

一坐好，紫车化作一道撕裂夜色的闪电，原地只留下焦黑的轮胎印。

……

司机鬼被碾成两截，上半身追着车尾骂：“虾啊，开车的就是赶着去投胎吗？呸！”

倒霉鬼的头旋转360度，卡在挡风玻璃上，幽怨地比中指：“树枝？我他妈直接给你种坟头！”

哑巴鬼抱着被撞飞的胳膊，无声地流下两行血泪。

十分钟，鬼市。

时雷一个甩尾漂移，轮胎在石板地面擦出一串幽蓝鬼火，稳稳停在黑雾翻涌的牌坊下。

温芷下车，鞋底踩到一截断指，断指还抽搐着比了个OK。

她默默竖起大拇指：“车技不错。”

时雷变回人形，紫发紫眸，和他那东北碴子的口音格外不符的外形，耳坠是两颗正在转动的眼球。

和地面的接触时间久了，雾气便顺着温芷脚踝往上爬，冰凉黏腻，像无数细小的舌头在试探。

凌煜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鬼雾退散三米，露出满地蠕动的阴影，“欢迎来到鬼市。”

黑暗中，数百双眼睛同时亮起。

“生魂的味道——！”

“活的血肉——！”

嘶吼声潮水般涌来，稀稀疏疏的爬行声、关节扭动的咔咔声、指甲刮擦石板的刮擦声、层层叠叠涌来，却在触及时雷的领域时戛然而止。

时雷舔了舔犬齿，笑得恶劣：“规矩点，这是我罩的人。”

下一秒，天空被血色浸透。

云层裂开，一只由腐肉和铁链构成的巨手缓缓探出，掌心裂开一张嘴：

“你是谁……？竟然带人类来砸场子？”

温芷抬头，瞳孔里映出那只巨手的倒影。

她轻轻叹了口气，“砸场子？”歪头，声音甜得发腻：“不，我们是来掀桌的。”

腐肉巨手轰然落地，铁链如活蛇四散。

地面被犁出一道深沟，腐液溅到灯笼上，白纸“滋啦”烧成青灰，火舌扭曲成一张张惨叫的人脸。

时雷甩了甩手腕，紫发无风自扬：“越老，实力就强吗？其实是块老腊肉。”

巨手背后，云层翻涌成一张模糊的人脸，声音像千万只蛆虫同时蠕动：

“小辈，嘴上的功夫很强，实际你连我的指甲都斩不断。”

鬼群开始低吼，向潮汐般逼近。

一只无头鬼率先扑来，腔子里喷出黑雾，雾中浮现无数细小手臂。

时雷抬手，五指虚握。

轰！

紫电劈落，无头鬼瞬间碳化，却在下一秒重新聚拢，远比之前更大。

“物理攻击无效？”雷挑眉“啧，比我想象的要麻烦一点，但只是一点。”

随着一道攻击落下，大部分鬼物直接化为尘土。

温芷站在原地，抬头看着天空，偶尔可以看见规则之力忽隐忽现。

凌煜的金链忽然绷直，末端没入地面。

他低声道：“温芷，三秒后闭眼。”

话音未落，金链骤然炸裂成万千光点——

每一点都是一张燃烧的符箓，符上字迹鲜红如血：【赦令·破妄】

光点所及之处，黑雾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迅速蒸发。

腐肉巨手动作一滞，铁链根根断裂。

温芷没闭眼。

她看见铁链断裂的断口处，渗出暗金色的液体——

那不是血，是“规则”本身在流血，鬼市的规则绝不会像明面上那样简单。

“ 喂，大手掌，鬼市是不是有隐藏规则？”温芷对着空中的手掌喊话。

云层背后模糊的人脸脸上显出惊异的表情，第一次正视了这个人类女孩，紧接着，是无穷的暴怒，暴怒过后是无所谓的平静声线响起：

“鬼市建立在‘规则’上，而规则……是可以被‘生魂’修改的。”

“原来如此吗？”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蝼蚁，看你的表情，你不会以为你能得救了吧，在我眼里，不过徒劳，哈哈哈哈……”它猖狂的大笑着，丝毫没有讲这个人类女孩放在眼里。

温芷垂下眼睫，声音平静：

“你似乎不能拒绝我的提问，那么……我要看规则书。”

“告诉你了又何妨，你以为凭你，就可以改变规则吗？”手掌收敛笑声，依旧回答了她的问题，

“以等价交换为核心，任何改写需要满足三条件：

1.支付等值代价。

2.至少获得一名“规则见证者”同意

3.被改写对象自愿接受条款。

注意：核心规则一旦改写，反噬将直接作用于改写者灵魂。】

“代价由我承担，”温芷不动声色对006说：“见证者我找凌煜，被改对象……那只手不是正哭着要我收吗？”

006沉默半秒：【理论上可行，但等价交换的“价”未必是你付得起的，更何况你也不可能得到改写对象的自愿接受条款。】

“那就先谈价。”温芷抬眼，看向凌煜。

凌煜的金链原本绷成一条直线，此刻却忽然软下来，像感应到主人情绪，轻轻绕回他手腕。

“我想改写规则，想请你成为规则见证者。”温芷毫不拖泥带水，说道。

时雷猛地转头，紫眸缩成针尖：“你疯了？强行改写会——”

温芷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边。

凌煜的指尖在链节上敲了敲，像在盘算。

“好，但我要你未来一次无条件答应，”他声音极低，只有两人听得见，“不管我要你做什么。”

温芷笑了笑，很痛快的答应了，“成交。”

她咬破指尖，血珠滚落，却没有落地，而是被金链接住，瞬间吸尽。

【见证者权限已确认：高级玩家，凌煜。】

【系统提示】

【生魂，温芷未来一次无条件允诺（受诺人：凌煜）】

时雷在一旁眯起眼：“你们人类谈价，向来这么狠？”

凌煜晃了晃腕上的金链，铃铛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唇角无声的溢出一声轻笑，“她狠，我赚。”

腐肉巨手仍在狂笑，笑声像老木箱里翻滚的钉子，刺耳又干涩。

温芷没有立刻提出“成为坐骑”的条款，而是先轻轻叹了口气，像在安抚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唉，你刚才说——”

她抬手，指尖在空中画了个漫不经心的圆，语气软得像哄睡，“‘任何改写需要被改写对象自愿接受条款’。”

巨手笑声一顿，掌心那张嘴咧得更开，露出参差不齐的牙：“对，蝼蚁，我自愿拒绝！”

“别急，”温芷眨了下眼，鎏金瞳孔里浮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像被风吹皱的湖面，“我只是好奇，‘自愿’这个词……要怎么判定呢？”

她偏头，声音轻得像羽毛擦过耳廓：“比如——如果我现在问，你愿不愿意告诉我，你最怕的东西是什么？”

巨手嗤笑，铁链哗啦啦抖动：“我无所畏惧！”

“哦？”温芷偏头，用极小的声音对凌煜说，“烫他。”

凌煜当即“啪”的一声弹出一粒火星，那火星不烫，却像一根极细的针，刺得巨手微微抽搐。

“那你愿不愿意承认，”她语速放慢，每个字都裹上蜜糖，“你其实……很怕孤独？”

巨手猛地攥紧，铁链绷得笔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云层后的人脸扭曲了一瞬，声音低下去，像被掐住脖子的乌鸦：“……闭嘴。”

温芷笑了。

轻轻迈开脚步，踩在龟裂的地面上，暗金色裂缝映得她脚踝像镀了一层光。

“最后一个问题，”她仰起脸，头上的猫耳抖动，声音轻得像在唱摇篮曲，无端的想让人相信，“你‘愿不愿意’——让我带你离开这里？”

腐肉巨手僵住了。

铁链不再抖动，掌心那张嘴微微张开，却发不出声音。

云层后的人脸第一次露出茫然，像被突然拔掉电池的玩偶。

“不说话，”温芷歪头，指尖在虚空一点，无声的压迫它作出决定，“就是默认‘愿意’咯？”

轰——

掌心那张嘴终于发出一声扭曲的叹息，像老旧磁带倒带的尾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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