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火突然暴涨,冰棺上血色文字像无数蜈蚣般扭动起来。裴砚宁的指尖距离懿旨只剩半寸,裙角却被黑雾凝成的细手缠得死紧,丝帛撕裂声混着萧景珩剑锋破空的锐响。
"别看那些字!"
剑柄重重敲在冰棺边缘,蛛网状裂纹瞬间爬满整个棺面。裴砚宁瞳孔里映出那些游走的契约条文——永和十六年腊月初七,太医院呈上的安神蜜饯被调换,砒霜分量足够毒死三匹战马。
冰棺突然透明如镜。幻象里穿靛蓝官服的年轻太医跪在太后脚边,袖中滑落用青穗银针穿着的蜜饯包。裴砚宁的指甲猛地掐进萧景珩手臂,她看见幻象角落的鎏金食盒,盒盖上裴府的家徽正在渗血。
"娘娘当年也这么护着那镯子!"
哑奴的尖叫刺得人耳膜生疼。那具枯瘦身体突然爆发出骇人力气,撞开萧景珩直扑冰棺。裴砚宁腰间凤印坠子突然发烫,烫得绛红里衣冒起细烟。羊脂玉虎符从暗格滚落,"咔"地裂成两半,霉变的桂花糕碎屑簌落在她绣鞋上。
胃里翻涌的酸水冲到喉咙。裴砚宁看见自己六岁时的藕荷色袖口,正死死拽着母亲孔雀蓝的裙裾。记忆里甜腻的桂花香混着血腥气,与眼前霉斑的气味完美重合。
"娘亲别吃!"
童年尖叫和现实喘息叠在一起。萧景珩的剑锋削断三根黑雾细手,反手将青穗银针按在契约文字上。滋滋灼烧声中,冰棺突然浮现完整的毒杀记录——太后赏赐命妇的翡翠镯内壁,藏着霜溶蜡的暗格。
哑奴的乱发扫过裴砚宁脸颊。枯爪擦着懿旨边缘掠过时,她突然看清对方腕内侧的刻痕——"永和十六年雪夜赠",与母亲镯子上完全相同的簪花小楷。
凤印坠子突然金光大盛。裴砚宁毫不犹豫拔下鬓边银簪,对准自己掌心狠狠划下。血珠滴在凤钮上的瞬间,整座冰室响起百鸟齐鸣的幻听。
"你疯了?"萧景珩一把住她流血的手腕。金光与血雾纠缠处,黑雾细手如遭雷击般蜷缩后退。冰棺底部懿旨被气流掀起一角,露出朱砂写的"裴氏女"三字。
哑奴的嚎叫突然变成凄厉哀哭。裴砚宁在震荡中抓住那半卷懿旨,绢帛撕裂声里,她听见幻象中太后对年轻太医的轻笑:"裴夫人不过是试药的罢了。"
六边形冰壁开始崩塌。萧景珩拦腰抱起裴砚宁跃向裂缝,剑锋扫过哑奴右肩。断臂在空中翻转时,腕部刻痕在磷火中清晰如新——那根本不是镯子印记而是用朱砂刺进去的"宁"字。
"小姐看看老奴啊!"
坍塌的冰锥截断嘶吼。裴砚宁在腾空瞬间死死攥住半卷懿旨,绢帛上缺失的右下角,隐约可见半枚凤印残痕。萧景珩的后背撞上地道砖墙,三根银针被震得穿透肩胛,带着青穗坠入深渊。
黑暗中有温热血迹滴在她颈侧。裴砚宁摸到萧景珩肋下透出的针尖,黏腻触感让她想起幻象里母亲嘴角的血沫。地道远处传来砖石移动的闷响,残缺懿旨在她掌心微微发烫。
萧景珩突然捏住她下巴转向声源处。三十步外的石壁正在移位,露出半截绣金凤的宫装下摆。裴砚宁的呼吸凝在喉咙——那衣摆上沾着的桂花渍,与虎符夹层里霉变的痕迹如出一辙。
"别看。"带着血腥的手掌覆上她眼睛,"是机关傀儡。"
掌心伤口蹭到睫毛的触感让裴砚宁一颤。萧景珩的剑鞘突然横在她腰后,带着她旋身避过破空而来的银针。三枚针尾青穗擦着懿旨边缘钉入砖缝,排列方式与冰棺幻象里太医使用的完全一致。
地道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咔嗒声。裴砚宁突然挣开遮挡,将流血的手掌按在墙上。血珠渗入砖缝的刹那,整条地道突然浮现出荧光脉络,如同人体血管般向深处延伸。
"跟着血线。"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这是裴家工匠建的密道。"
萧景珩扯下里衣束紧她流血的手。绛红布料缠上掌心的瞬间,远处宫装傀儡突然发出瓷器碎裂的脆响。裴砚宁头也不回地冲向荧光最盛处,残缺懿旨在她手中哗啦作响。
血线在分岔路口突然右转。萧景珩的剑尖挑飞又一轮银针时,裴砚宁正用染血的指尖摩挲懿旨撕裂处。绢帛纤维里夹着的金箔碎屑,与她记忆中母亲妆奁暗格里的完全一致。
"停。"
剑鞘横在裴砚宁腰前。萧景珩的耳尖动了动,突然拽着她贴墙静止。十步外的阴影里,半具宫装傀儡正以诡异角度扭曲着,手中银针筒卡在发射状态。裴砚宁发现傀儡颈部的接缝处,露出与虎符夹层相同的羊脂玉质地。
荧光血线在此处形成箭头。萧景珩的剑锋小心拨开傀儡前襟,暗袋里滚出半块干涸的胭脂——永和年间命妇间流行的杏花春色,裴夫人妆奁最还收着同样质地的残块。
砚宁的指甲无意识刮擦着懿旨边缘。当她触到某处凸起的织纹时,整条地道突然响起锁链滑动的金属声。头顶砖石移开的刹那,月光混着檀香灌进来,照见地面积尘上的凌乱脚印——最近的足印不超过十二个时辰,金线绣的云纹边缘还沾着新鲜蜡油。
萧景珩的剑尖挑起半片金箔。当看清上面"长乐"二字时,傀儡残躯突然爆裂。裴砚宁在碎瓷飞溅中扑向突然出现的暗门,后腰却被铁钳般扣住。萧景珩带着她滚入侧室时,三枚透骨钉擦着发髻钉入门框,排列方式与当年射杀裴府马车的如出一辙。
暗室里堆满鎏金食盒。裴砚宁推开最上面那个染血的盒子时,锁扣发出童年记忆里完全相同的咔嗒声。盒底残存的蜜饯渣泛着诡异青色,与虎符夹层里霉变桂花糕的毒素反应完全一致。
"不是砒霜。"萧景珩用银针挑起一点渣滓,"西域牵机散,见血封喉。"
裴砚宁的指尖悬在食盒家徽上方。当她碰到那个"裴"字时,整面墙突然翻转,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翡翠镯子。每个内壁都刻着"永和十六年雪夜赠",最中央那个镯子的暗格机关处,还卡着半片干枯的桂花花瓣。
萧景珩突然捂住她眼睛。但裴砚宁已经看见墙角的柏木医箱——六岁那年,她躲在母亲寝殿的屏风后,看着同样制式的箱子打开,里面青穗银针排列得整整齐齐。
暗门突然被重物撞击。裴砚宁抓起最近处的翡翠镯子砸向医箱,玉碎声里爆出大团青色粉末。萧景珩的剑锋在粉末中划出弧光,斩落第三波银针的同时,挑开了医箱暗层。
半张泛黄的药方飘到裴砚宁膝头。当她看清"牵机散解法"四字下的裴府印鉴时,整间暗室突然剧烈摇晃。萧景珩踹开崩塌的博古架,拽着她冲向新出现的窄道。
窄道尽头是垂直的铜管。裴砚宁毫不犹豫跳进去,听到头顶传来萧景珩斩断锁链的脆响。下坠过程中,铜管内壁的刻痕不断掠过眼前——永和十七年正月初三,裴府马车遇袭;永和十七年元宵夜,裴夫人咳血;永和十七年花朝节...
铜管突然弯曲。裴砚宁在急转弯时撞上手肘,残缺懿旨被惯性甩向前方。当绢帛擦过某处凸起的铜钉时,整条管道突然亮起血色纹路,与冰棺契约文字一模一样。
萧景珩的剑鞘及时勾住她腰带。两人跌进潮湿的水道时,头顶铜管传来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裴砚宁摸到水道边缘的铭文砖,指尖下的"浣衣局督造"五字还沾着新鲜朱砂。
水波突然泛起异样的涟漪。萧景珩的剑锋没入水中三寸,挑起来时剑尖穿着半块羊脂玉——与宫装傀儡颈部材质相同,但边缘处多了道细如发丝的刻痕:永和十六年冬,浣衣局婢女阿萝,赐裴府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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