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成绩

年浅之跟在傅希阳屁股后头，捏着冰汽水的铝罐，罐身凝着细密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滑。

他小口小口地抿着，橘子味的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点甜丝丝的凉意。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室时，最后排的饮水机前已经排起了长队。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中年秃头抱着一沓试卷走了进来，那就是他们的物理老师王孟才。

他把试卷“啪”地拍在讲台上，纸张与桌面碰撞的声响让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了大半。

他双臂撑在讲台上，镜片后的眼睛扫过全班。教室里的窃窃私语渐渐消失，只剩下吊扇转动的“嗡嗡”声和窗外聒噪的蝉鸣。

过了几分钟，王老师清了清嗓子，用带着点口音的普通话说：“咱们班这次考试……考的不咋地呀……”

傅希阳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斜前方的赵鹏，赵鹏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头也没回，手悄悄伸到背后，对着傅希阳的方向竖起了中指。

王老师拿起成绩单，开始念名字和分数：“赵鹏，58分！”“李雪，72分！”……念到年浅之的时候，他的心猛地提了一下，直到听见“年浅之，91分”才悄悄松了口气，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这个分数比他预估的还要高些。

可下一秒，当老师念出“傅希阳，96分”时，年浅之愣住了。

他转头看向傅希阳，狐疑的问：“你不是说你物理不好吗？”

傅希阳被他较真的样子逗笑了，故意咳嗽两声，身子往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一条腿自然地搭在另一条腿上，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狡黠的挑逗：

“嗯……我骗你的。”

“……”

傅希阳见他抿着嘴不说话，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得意的笑意补充道：“你猜我为什么是班长？”

后半节课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年浅之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想起这今天午休的时候，自己那么认真的给他讲题……

傅希阳听得也很认真，偶尔皱眉说“这里还是不懂”，他就会急急忙忙再讲一遍，心里还偷偷想：还好有我帮他，不然这次考试肯定要完蛋。

原来全是假的……

年浅之把脸埋在臂弯里，课桌的凉意透过校服传来，却盖不住心里的委屈。

他以为傅希阳是真的需要帮忙，是朋友间的互相扶持。可现在看来，自己像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对着明明什么都会的人讲了一堆的废话。

以前被同学嘲笑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有人故意问他难题，等他认真讲完才笑着说“其实我早就会了，就看你会不会出糗”。

那时他以为傅希阳不一样，他是真的把自己当朋友，才会坦诚说“我物理不好”

……原来不过是又一次被耍了。

以前在小学被同学孤立的画面突然冒出来：那时候没人愿意和他做同桌，桌肚里总是出现别人塞的垃圾，那时他以为上了初中遇到傅希阳，终于有朋友了……原来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他用力眨了眨眼，把眼眶里的湿意逼回去，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至于吗？为什么要因为这个刚认识半天的人难过？

鼻尖越来越酸，年浅之死死咬着嘴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至于吗？不就是给他讲了一道题吗？可心里那股又气又涩的感觉怎么也压不住，像被人用针细细密密地扎着。

他甚至开始怀疑，傅希阳是不是觉得，看他认真的样子很有趣？

傅希阳……讨厌我吗？

也是，自己本来就笨手笨脚的，还总爱黏着他，说不定早就惹人嫌了。

……

下课铃响了很久，年浅之还坐在座位上没动。

傅希阳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他一下：“别睡了，都放学了。”

年浅之没抬头，声音有些哑：“你物理很好啊，为什么要骗我？”

傅希阳的动作顿住了，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不是故意骗你，”傅希阳的声音低了下去。

“……”

“我听你讲题的时候很认真的呀，”傅希阳的耳朵红得厉害，急急忙忙补充，“你讲题比老师清楚，我、我确实学会了新方法……而且，”他攥紧了衣角，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只是想多跟你待一会儿。”

夕阳的光落在傅希阳泛红的脸颊上，他局促地坐在那里，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年浅之心里的委屈突然就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酸涩和暖意。

他吸了吸鼻子，终于抬起头，眼眶红红的，闷闷地说：“那你下次不许骗我……”

年浅之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突然觉得刚才的眼泪有点多余。

朋友间的小心思，有时候笨拙又别扭，却藏着不想被拒绝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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