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棋弈：密信中的杀机

江南的雨，下得绵长。苏满月掀开马车窗帘，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色。雨水顺着瓦片往下滴，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密诏和萧惊寒给的令牌，心中思绪万千。

马车突然一个颠簸，差点让她手中的物件滑落。她稳住身形，正要放下帘子，却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声。

"让开！让开！"

"哎哟，这是哪家的车队啊，这么横！"

苏满月掀帘一看，只见前方路中央站着一队官兵，个个身着戎装，腰间佩刀。为首的是一名中年武官，满脸横肉，正趾高气扬地站在路中间。

"怎么回事？"她问车夫。

"回姑娘，前面好像在盘查。"车夫紧张地说，"这地方是通州地界，离驿站不远了。"

苏满月眉头微皱。她知道通州驿站是江南粮案的关键之一，没想到刚到地头就遇到这种情况。

"姑娘，怎么办？"车夫低声问道。

苏满月沉思片刻，道："继续往前走。"

马车缓缓靠近，那名中年武官看到苏满月的马车，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缰绳："站住！什么人敢擅闯军营重地？"

"这位大人，"苏满月掀开车帘，露出半张脸，声音清脆，"民女只是路过，并非要闯军营。"

那武官上下打量她一番，眼神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你是何人？"

"民女姓苏，是京城来的商人。"苏满月从袖中取出一块银牌递过去，"这是兵部发的通行令。"

那武官接过银牌，翻来覆去看了几眼，脸上露出一丝狐疑："京城来的商人？带这么多护卫做什么？"

苏满月轻笑一声："大人有所不知，这些日子路上不太平，所以多带了几个人防身。还望大人行个方便。"

武官眯着眼睛盯着她看，突然伸手想掀车帘："让我看看你的货物。"

"大人！"苏满月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您这是要搜查我的马车？"

武官冷笑："怎么？有鬼不成？"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闪过。武官的手腕被一根细绳缠住，随即整个人被拽向空中。

"大胆！"武官怒喝，"竟敢袭击朝廷命官！"

"放肆！"随着一声厉喝，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男子从后面快步走来。他面容俊朗，眉目间透着一股凌厉之气，正是随行的副手李岩。

"这位是兵部尚书派来的巡查使，你竟敢无礼！"李岩厉声道。

"原来是巡查使大人。"苏满月不慌不忙地说道，"但不知大人可有搜查民女马车的文书？"

那武官脸色一变："你..."

"没有文书，凭什么搜查我的马车？"苏满月语气平静，"还是说，大人另有目的？"

"你..."武官气得直跺脚。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之人身着玄色劲装，腰间佩剑，正是萧惊寒的亲卫队长赵远。

"站住！"赵远一声令下，骑兵们立刻将武官一行人围住。

"赵将军，"苏满月下车迎上前，"正好您来了。这位大人想要搜查我的马车，却拿不出文书。不知该如何处理？"

赵远扫了一眼那武官，冷冷道："这位是通州守备副将王虎？"

"正是末将。"王虎抱拳道。

"听说最近通州一带不太平，有人私贩军械。"赵远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王将军不会不知道吧？"

王虎脸色一变："末将...末将不知此事。"

"是吗？"赵远冷笑一声，"那就请王将军跟我们走一趟，好好说说。"

王虎还想辩解，却被赵远的手下架住。临走前，他狠狠瞪了苏满月一眼，眼中满是怨毒。

待他们离开后，赵远走到苏满月身边，低声道："小姐，我奉萧将军之命前来保护您。刚才那些人，恐怕不是冲着您来的，而是..."

"而是冲着这个案子来的。"苏满月接口道，"看来我们的行动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赵远点点头："小姐小心行事，属下会暗中保护。"

苏满月目送赵远离去，转身回到马车上。她知道，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

马车继续前行，很快便到了通州驿站。驿站门口站着几个驿卒，见到苏满月的马车，立刻迎上来。

"这位大人，您终于来了。"驿丞一脸谄媚地笑道，"小的已经恭候多时了。"

苏满月下车，淡淡一笑："劳烦久等。"

驿丞小心翼翼地引着她往里走，边走边说道："大人来得正好，最近粮仓那边出了点状况，正等着您来查看呢。"

"哦？"苏满月挑眉，"什么状况？"

"就是...就是粮食有些发霉了。"驿丞支支吾吾地说。

苏满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带我去看看。"

跟着驿丞来到粮仓，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苏满月皱了皱眉，走进仓库。仓库里堆满了麻袋，上面都盖着防潮布。

"打开看看。"她对旁边的护卫说道。

护卫掀开一袋粮食，果然看到里面有些发霉。苏满月蹲下身，抓起一把粮食仔细查看，发现不仅发霉，还有不少虫蛀的痕迹。

"这些粮食是什么时候入库的？"她问驿丞。

"回大人，是上个月刚入库的。"驿丞答道。

"上个月入库的粮食，怎么会发霉成这样？"苏满月冷冷地看着他，"而且，这些粮食的品质似乎也不太对。"

驿丞额头冒出冷汗："这...这..."

"看来是有人在账目上动了手脚。"苏满月站起身，环顾四周，"把这些粮食都搬出来，我要逐一检查。"

"大人，这...这恐怕不太方便..."驿丞欲言又止。

"有什么不方便的？"苏满月目光如炬，"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就在这时，仓库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一个护卫冲进来禀报："小姐，外面来了好多百姓，说是来讨要赈灾粮的！"

苏满月心头一震，快步走出仓库。只见驿站门前聚集了数百名百姓，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大人，求您开仓放粮吧！"人群中走出一个老妇人，跪在地上哭诉，"我们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真的要饿死了！"

苏满月看着眼前的百姓，心中五味杂陈。她转头看向驿丞："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赈灾粮？"

"大人明鉴，这些都是刁民胡闹！"驿丞急忙辩解，"他们根本不是灾民，是故意来捣乱的！"

"是吗？"苏满月冷笑一声，"那为何不去问问他们，是不是真需要粮食？"

她说完，径直走向人群。百姓们看到她过来，纷纷让开一条路。

"各位乡亲，"苏满月开口道，"我知道你们现在很苦。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们实情。这些粮食已经发霉变质，吃了会生病的。"

人群中响起一片议论声。

"大人，就算粮食不好，也总比饿死强啊！"一个年轻汉子喊道。

"是啊，大人，求您发发慈悲！"更多的人跟着喊起来。

苏满月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她知道，如果不开仓放粮，这些人确实可能会饿死。但如果开仓，又会让朝廷损失大量粮食，而且这些发霉的粮食确实不能食用。

"这样吧，"她思索片刻，说道，"我会想办法给大家找些干净的粮食。但是在此之前，请大家先回去，耐心等待几天。"

"大人，我们等不及了！"老妇人还在哭诉。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苏满月回头一看，只见一队官兵骑马而来，为首之人正是刚才被带走的王虎！

"好啊！"王虎远远就喊道，"我倒要看看，是谁敢私自开仓放粮！"

苏满月心头一紧，知道事情不妙。王虎显然是来者不善，恐怕是要借机生事。

"这位大人，"她迎上前，"这些百姓确实是饿坏了，我只是想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

"安抚？"王虎冷笑，"我看你是想趁机煽动百姓造反吧！"

"王将军此言差矣。"苏满月不卑不亢，"民女奉旨查案，有权处置相关事宜。倒是王将军，为何这么快就回来了？"

"哼，"王虎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本将军自有办法。不过，既然大人如此关心百姓，不如就由您来负责发放粮食如何？"

"好啊。"苏满月爽快答应，"那就请王将军在一旁监督。"

她转身对驿丞说道："把仓库里的粮食全部搬出来，我要重新清点。"

"这...这..."驿丞犹豫不决。

"怎么？"苏满月冷眼看他，"难道你有什么隐情？"

王虎在一旁阴险地笑着："苏大人，你这是要自掘坟墓啊。"

"那就请王将军拭目以待。"苏满月毫不示弱。

就在众人准备动手时，突然天空炸响一道惊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轰隆——"

乌云压顶，电闪雷鸣。一场暴雨倾盆而下，将整个通州城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

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一片片泥水。百姓们没有散去，反而挤得更紧了些。有人撑起了破伞，有人用衣襟裹住头，但没人愿意离开。

苏满月站定，雨水顺着发丝滑下，滴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痕迹。她盯着王虎，后者站在马上，嘴角带着冷笑，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大人，这雨太大了。”李岩低声提醒，“再不动手，粮食恐怕要泡坏。”

“我知道。”苏满月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被雨声吞没，“但动手的时机不能由他们来定。”

王虎跳下马，大步走到粮仓门前，伸手一指仓库：“苏大人，既然您要清点粮食，那就在雨里点吧。本将亲自监督，绝不插手。”

人群骚动起来。几个护卫皱着眉看向苏满月，等她下令。

“好。”苏满月点头，语气平静，“那就请王将军在一旁看着，我倒要看看，这些粮食到底烂到了什么地步。”

她转身对护卫说道：“搬出来，一袋一袋查。霉变严重的单独堆一边，还能吃的暂时留下。”

护卫们应声而动，打开仓库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混着雨水冲进鼻腔。有人忍不住咳嗽起来。

百姓们也围了上来，伸长脖子看着一袋袋粮食被搬出来。随着麻袋落地，霉斑、虫蛀、潮湿的痕迹一一暴露在众人眼前。

“这……这不是人能吃的啊……”人群中有人低声说。

老妇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颤声问道：“大人，这些粮食……真是我们该吃的？”

“是赈灾粮。”苏满月回答，声音不大，却穿透了雨幕，“但你们看清楚了，这就是所谓的赈灾粮。”

人群沉默下来，只有雨声哗哗作响。

王虎冷笑：“苏大人，别装模作样了。您这是想激起民怨？”

“我只说实话。”苏满月回望他一眼，“百姓不是傻子，他们会自己看，自己想。”

王虎脸色一沉，刚要开口，忽然听见一声惊叫：“快看！这里面有东西！”

众人转头，只见一个护卫从麻袋底部抽出一卷布帛。布帛已经被水浸湿，边角泛黄，但上面的印章仍清晰可见——是兵部的火漆印。

“拿来。”苏满月快步走过去，接过布帛，仔细展开。

纸上写的是调粮令，但内容却与粮仓记录不符。数量、时间、用途，处处都有出入。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份调粮令……”她低声念完，抬起头，“是假的。”

“什么？”驿丞脸色一变，后退一步。

“你看看，是不是你的笔迹？”苏满月将布帛递到他面前。

驿丞嘴唇哆嗦，不敢接。

“怎么？不敢认？”苏满月冷声问。

“苏大人，这可不能乱说！”王虎立刻站出来，“这可是兵部的文书，您要是敢质疑，那就是质疑朝廷公文！”

“我质疑的是事实。”苏满月将布帛举高，让百姓都能看到，“你们看看，这调粮令上的时间，是上个月初七。可粮仓入库记录是上个月十五。前后相差八天，难道粮食会自己飞进来？”

人群哗然。

“大人说得对啊！”那个年轻汉子喊道，“这粮仓的粮食，根本不是按令放的！”

“就是！我们吃了这么多天的霉粮，原来是有人暗中搞鬼！”另一个百姓跟着怒吼。

王虎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看着苏满月：“你到底是谁？！”

“我？”苏满月轻笑一声，“我只是个奉旨查案的钦差，想替百姓讨个公道。”

她话音刚落，远处又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这次，是从城外方向而来。

赵远回来了？

不，不对。

马蹄声密集，人数众多，至少有上百骑。而且，马蹄声中夹杂着铁器碰撞的声音。

“是骑兵！”李岩脸色一变，“不是赵将军的人。”

王虎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看来，有人比你更有兴趣接手这件事。”

苏满月心头一紧，迅速扫视四周。百姓们开始骚动，纷纷往后退。护卫们拔出佩刀，围成一圈，护住粮仓门口。

雨势更大了，天地间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和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来了。”苏满月低声说。

她握紧手中的调粮令，目光坚定。

无论来的是谁，这一局，她都必须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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