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绝响

暴雨如注。

苏满月站在粮仓门口，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痕迹。她握紧手中的调粮令，目光在王虎与驿丞之间来回扫视。

人群骚动起来。

百姓们挤在雨幕中，看着那一袋袋霉烂的粮食被搬出来。有人开始小声议论，声音里带着愤怒和不甘。

“这粮食……根本吃不得啊……”

“朝廷赈灾，怎么给我们这种东西？”

王虎冷哼一声：“苏大人，您这是煽动民怨！”

“我只说真话。”苏满月抬头看他，“百姓不是傻子，他们会自己看，自己想。”

王虎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忽然听见一声惊叫：“快看！这里面有东西！”

众人转头，只见一个护卫从麻袋底部抽出一卷布帛。

布帛已经被水浸湿，边角泛黄，但上面的印章仍清晰可见——兵部火漆印。

“拿来。”苏满月快步走过去，接过布帛，仔细展开。

纸上写的是调粮令，但内容却与粮仓记录不符。数量、时间、用途，处处都有出入。

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份调粮令……”她低声念完，抬起头，“是假的。”

“什么？”驿丞脸色一变，后退一步。

“你看看，是不是你的笔迹？”苏满月将布帛递到他面前。

驿丞嘴唇哆嗦，不敢接。

“怎么？不敢认？”苏满月冷声问。

“苏大人，这可不能乱说！”王虎立刻站出来，“这可是兵部的文书，您要是敢质疑，那就是质疑朝廷公文！”

“我质疑的是事实。”苏满月将布帛举高，让百姓都能看到，“你们看看，这调粮令上的时间，是上个月初七。可粮仓入库记录是上个月十五。前后相差八天，难道粮食会自己飞进来？”

人群哗然。

“大人说得对啊！”那个年轻汉子喊道，“这粮仓的粮食，根本不是按令放的！”

“就是！我们吃了这么多天的霉粮，原来是有人暗中搞鬼！”另一个百姓跟着怒吼。

王虎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看着苏满月：“你到底是谁？！”

“我？”苏满月轻笑一声，“我只是个奉旨查案的钦差，想替百姓讨个公道。”

她话音刚落，远处又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这次，是从城外方向而来。

赵远回来了？

不，不对。

马蹄声密集，人数众多，至少有上百骑。而且，马蹄声中夹杂着铁器碰撞的声音。

“是骑兵！”李岩脸色一变，“不是赵将军的人。”

王虎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看来，有人比你更有兴趣接手这件事。”

苏满月心头一紧，迅速扫视四周。

百姓们开始骚动，纷纷往后退。

护卫们拔出佩刀，围成一圈，护住粮仓门口。

雨势更大了，天地间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和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来了。”苏满月低声说。

她握紧手中的调粮令，目光坚定。

无论来的是谁，这一局，她都必须赢。

——

马蹄声轰然而至。

一队身披铁甲的骑兵冲破雨幕，直奔驿站而来。

为首之人身着玄色战袍，腰间佩剑，神情冷峻。

“住手！”他一声厉喝，声音穿透雨幕。

王虎脸色骤变，猛地回头。

那骑兵首领翻身下马，几步走到苏满月面前。

“属下参见小姐。”他单膝跪地，语气恭敬。

百姓们愣住了。

原来这位“商人”小姐，竟是朝廷钦差？

王虎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你是谁？”他冷冷问道。

“本官乃兵部尚书亲卫统领，奉命护送苏大人前来查案。”那人起身，目光锐利，“你竟敢阻挠钦差办案，意图何在？”

“你……”王虎咬牙。

“还不退下？”那人冷声喝道。

王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狠狠瞪了苏满月一眼，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百姓们松了口气，纷纷围上来。

“大人，这些粮食……我们还能吃吗？”老妇人颤声问。

苏满月看着那堆霉烂的粮食，眼神复杂。

“不能吃了。”她轻声道，“这些粮食已经变质，吃了会生病。”

人群一片沉默。

“那……那我们怎么办？”年轻汉子急了，“大人，我们真的快饿死了！”

苏满月点点头，转身对驿丞道：“通州还有多少存粮？”

驿丞支吾半天：“回……回大人，就剩这批了。”

“胡说！”人群中有人怒吼，“前几天我亲眼看见有粮车进了城！”

苏满月眉头一挑，看向驿丞：“怎么回事？”

驿丞额头冒汗：“这个……这个……”

“看来，有人把粮食藏起来了。”苏满月淡淡道。

“大人明鉴！”驿丞扑通跪下，“小人只是个办事的，上头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啊！”

“谁指使你的？”苏满月追问。

“这……”驿丞欲言又止。

“不说？”她冷笑，“那你猜猜，我会怎么查出来？”

驿丞脸色惨白，终于低声道：“是……是兵部侍郎周大人……他说，粮食不能轻易放出去……要等……等上面的意思。”

苏满月眼神一冷。

周大人？

原来，幕后黑手竟是兵部侍郎！

难怪王虎这么快就回来了，恐怕是早已通风报信。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转向百姓：“各位乡亲，这批粮食不能吃了。但我可以向朝廷奏请，调拨新粮。请你们再坚持几天，好不好？”

百姓们面面相觑。

“大人，我们相信您！”年轻汉子带头说道，“可是……我们真的撑不住了。”

苏满月看着他们，心中一痛。

她知道，百姓们不是不信她，而是实在走投无路了。

“这样吧。”她思索片刻，道，“我可以先从随行队伍中拿出一部分干粮，先分给大家应急。然后，我立刻上奏，请朝廷尽快调粮。你们愿意等吗？”

人群一阵骚动，随后响起热烈的回应：

“愿意！当然愿意！”

“大人，谢谢您！”

“我们听大人的！”

苏满月微微一笑，转身对护卫道：“把车上带的干粮搬下来，分给百姓。”

护卫们立刻行动起来。

不一会儿，一包包干粮被分发到百姓手中。

虽然不多，但至少能撑过这几日。

老妇人接过干粮，眼含热泪：“大人，您真是我们的活菩萨啊……”

苏满月轻轻摇头：“我不是菩萨，只是一个想为你们做点事的人。”

雨还在下，但空气中多了一丝温暖。

百姓们渐渐散去，驿站门口恢复了平静。

苏满月站在原地，望着远方乌云密布的天空，心中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明。

这场粮案，远没有结束。

她要查，就查到底。

——

夜深人静。

驿站内，一间客房亮着灯。

苏满月坐在案前，提笔写下一封奏折。

“臣苏满月谨奏：通州粮仓所存赈灾粮已严重霉变，不可食用。经查证，系兵部侍郎周某私扣军粮，另作他用……”

她一笔一划，字字铿锵。

窗外，雨声渐歇，风起云涌。

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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