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玻璃壁外是游动的鱼群,沈慕晴睁开眼时胸腔还在起伏。消毒水味道刺得鼻腔发酸,手背上扎着输液针,透明的液体正顺着软管一滴一滴往下掉。
"醒了?"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沈慕晴转过头,看见海凌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银发凌乱地搭在肩头,眼眶通红。他穿着件不太合身的黑色卫衣,大概是护士给找的。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渗出血迹的地方已经发黑。
"这是哪里?"她声音干涩得厉害,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医院。"海凌递过来一杯温水,动作还有点不自然,"潜艇爆炸后,我带你来的。"
沈慕晴接过水杯,指尖碰到他的皮肤时,两人都顿了一下。她喝了口水,才发现病房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连个护士都看不到。外面的天色暗着,只有仪器屏幕发出微弱的光。
"其他鲛人呢?"她问。
海凌别开脸,看着墙上的心电图仪器:"大长老他们...走了。"
"走了?"沈慕晴皱眉,"什么意思?"
"亡灵被炸弹惊动,整个沉船墓地都塌了。"海凌的声音很轻,"长老们为了镇压亡灵,留在了那里。"
沈慕晴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她想起那些穿着暗紫色长袍的鲛人,想起他们眼中愤怒又执着的光。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
"那潜艇..."
"是陆地上的人干的。"海凌转过头,蔚蓝眼眸里翻涌着沈慕晴看不懂的情绪,"我跟踪了他们,是个叫'深海探索局'的组织,专门猎捕我们鲛人族。"
沈慕晴沉默了。她想起沈氏集团最近投资的那个深海项目,想起董事会上那些闪烁其词的报告。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你早就知道?"她问,声音有些发颤。
海凌别开眼:"知道一点。"
"所以你接近我,留在我身边,都是为了这个?"沈慕晴猛地坐起来,牵动了胸口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海凌立刻伸手想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别碰我!"她的声音尖锐,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海凌的手僵在半空,眼神暗了下去。他慢慢收回手,放在膝盖上,指节泛白。
"十年前在台风眼救我的人,根本不是你对不对?"沈慕晴死死盯着他,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着,"你接近我,不过是因为我是沈家的继承人,能帮你对付那些猎捕鲛人的人!"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仪器发出的滴滴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海凌低着头,银发散下来遮住了眼睛。过了很久,他才轻轻"嗯"了一声。
那个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沈慕晴心上。她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病房里显得格外诡异。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好,真好。"她抹掉眼泪,眼神冷得像冰,"海凌,你真是好样的。"
海凌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别叫我姐姐!"沈慕晴厉声打断他,胸口剧烈起伏,"我没你这样的弟弟!"
海凌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得向后滑去,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几步走到病床边,双手撑在床沿上,把沈慕晴困在中间。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那你以为是什么样?"海凌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你以为我愿意看着你对我呼来喝去?愿意被你关在那个破鱼缸里?愿意看着你身边围着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
沈慕晴被他眼中的怒火吓得后退了一下,后背贴在冰冷的床头上。
"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海凌低吼着,双手攥得更紧,指节发白,"每天看着你,却不能告诉你真相!每次你说要把我扔回大海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沈慕晴能清楚地看到他眼眸里的痛苦和挣扎,像被困在渔网里的鱼。她的心跳得飞快,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别的什么。
"害怕?"她冷笑一声,努力维持着镇定,"你有什么好害怕的?你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吗?等利用完我,就像丢掉垃圾一样把我丢掉!"
海凌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受伤,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中。他慢慢松开手,后退了一步,肩膀微微颤抖。
"如果我真的想利用你..."他声音发颤,"十年前就不会救你。"
沈慕晴一愣:"你说什么?"
"十年前那个台风眼,"海凌抬起头,蔚蓝眼眸里翻涌着悲伤,"你以为救你的是人类救援队?是我,沈慕晴,是我把你从 wreckage (沉船残骸) 里拖出来的。"
沈慕晴彻底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十年前的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上来——狂风呼啸的夜晚,冰冷的海水,还有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那时候我明明看到的是..."
"是我用幻术让你看到的。"海凌打断她,声音低沉,"长老们不让我接触人类,尤其是你这样...身上有海神血脉的人。"
海神血脉?沈慕晴皱起眉,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以为为什么深海探索局会找到沉船墓地?"海凌继续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是沈家,是你父亲和你爷爷,他们一直在研究鲛人族,寻找唤醒海神的方法。"
沈慕晴猛地睁大眼睛:"你胡说!"
"胡说?"海凌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扔给她,"你自己看。"
那是一个小巧的黑色U盘。沈慕晴犹豫了一下,还是捡了起来。她记得这个U盘,是父亲生前一直带在身上的,他去世后就不见了,原来是被海凌拿走了。
"这里面是你父亲的研究笔记。"海凌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早就知道你是预言中的潮汐引者,一直在寻找献祭你的方法。"
沈慕晴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那个小小的U盘。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从小对她疼爱有加的父亲,竟然...
"为什么..."她声音发颤,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海凌看着她流泪的样子,眼神软了下来。他慢慢走到病床边,伸出手,似乎想替她擦眼泪,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
"因为我不想再骗你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十年前我没能保护你,十年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沈慕晴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他苍白的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晕。他的眼神很坚定,像深海里不会动摇的礁石。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枪,脸色冷漠。
"沈小姐,我们奉董事长的命令,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其中一个男人开口,声音没有任何感情。
沈慕晴心里一惊,董事长?难道是爷爷?
海凌立刻挡在她身前,眼神冰冷地看着那两个男人:"滚。"
"海凌殿下,我们不想伤害你。"另一个男人说,"但如果您阻碍我们执行任务,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海凌冷笑一声,身上突然散发出强大的气息。沈慕晴看到他的眼睛慢慢变成了深蓝色,手指上长出了锋利的指甲。
"那就试试。"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同时举起了枪。就在他们准备扣动扳机的瞬间,病房里的灯光突然熄灭了。黑暗中,只听到几声闷响和惨叫声。
几秒钟后,灯又亮了。那两个男人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海凌站在他们旁边,手上沾着血,眼神冰冷。
"我们得走了。"他拉起沈慕晴的手,语气急促,"你爷爷不会善罢甘休的。"
沈慕晴被他拉着往外跑,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昏迷的男人,又看了看海凌紧握她的手,心里乱糟糟的。
这个男人,到底是她的救赎,还是她的劫数?
他们跑出病房,走廊里空无一人。海凌似乎对医院很熟悉,带着她七拐八拐,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后门。外面停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车窗贴着深色的膜。
"上车。"海凌打开车门,把沈慕晴推了进去。他自己则坐上了驾驶座,发动了车子。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车子像箭一样冲了出去。
沈慕晴看着车窗外飞速闪过的街景,心里一片混乱。她转头看向海凌,他正专注地开车,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凌厉。银发散落在额前,遮住了他的眼睛。
"我们要去哪里?"她忍不住问。
海凌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哪里才安全?"沈慕晴追问,语气有些激动,"只要我身上流着所谓的海神血脉,就永远不会安全,对不对?"
海凌沉默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车厢里陷入了沉默,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沈慕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她现在不知道该相信谁,不知道该怎么办。父亲的死,爷爷的阴谋,海凌的谎言...一切都像一团乱麻,缠得她喘不过气来。
突然,车子猛地一个急刹车,沈慕晴的头差点撞到前面的座椅。她睁开眼睛,看到前面的路上站着一群黑衣人,手里都拿着枪。
"坐稳了。"海凌低吼一声,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朝着旁边的小巷冲了过去。
沈慕晴吓得抓紧了座椅的扶手,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车子在狭窄的小巷里左冲右撞,好几次差点撞到墙上。后面传来了警笛声,还有子弹打在车身上的声音。
"抓紧!"海凌大喊一声,猛地踩下油门。
车子冲出小巷,来到了一条宽阔的马路上。海凌在车流中穿梭,好几次差点撞上别的车。沈慕晴吓得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慢了下来。沈慕晴睁开眼睛,发现他们来到了一个偏僻的码头。海面上停着一艘快艇,闪着微弱的灯光。
"下车。"海凌打开车门,跳了下去。他走到沈慕晴这边,打开车门,伸出手,"快。"
沈慕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他的手很烫,带着一丝颤抖。两人朝着快艇跑去,后面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快上来!"海凌把沈慕晴推上快艇,自己则跳进驾驶舱,发动了引擎。
快艇像箭一样冲了出去,溅起巨大的水花。沈慕晴站在甲板上,回头看着越来越远的码头,心里五味杂陈。
海面上风很大,吹得她头发乱飞。咸腥的海风扑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她看着站在驾驶舱里的海凌,他的银发在风中飞舞,背影显得格外孤寂。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忍不住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
海凌转过头,看着她。月光洒在他脸上,照亮了他眼中的悲伤。
"因为我欠你的。"他说,声音很轻,"十年前就欠了。"
沈慕晴看着他,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下来。她想起了十年前那个温暖的手,想起了这十年来海凌的种种无赖行径,想起了他刚才挡在她身前的样子。
也许,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一道强光照了过来,照亮了整个海面。
"抓紧了!"海凌大喊一声,猛地一打方向盘。
快艇在海面上划出一道弧线,朝着远处的黑暗冲去。沈慕晴站在甲板上,看着越来越近的直升机,心里一片平静。
不管前方是什么,她知道,她不能再逃避了。
\[未完待续\]强光灯穿透夜幕的刹那,沈慕晴看见海凌脖颈迸起的青筋。他赤着的脚死死蹬住快艇踏板,脚踝处银鳞若隐若现,被海水泡得发白的指节在操控杆上勒出红痕。
"把救生衣拉链拉紧!"引擎嘶吼里,他的声音劈成碎片砸过来。
沈慕晴刚拽住胸前的尼龙带,整个人突然被按进甲板。冰冷的浪沫溅满侧脸时,头顶传来旋翼切割空气的尖啸——子弹在玻璃钢艇身上凿出密集的白点,像冰雹砸在车窗。
"抓紧!"海凌的手掌烫得惊人,拽着她的胳膊往船舱拖。沈慕晴看见他卫衣后背渗出深色纹路,不是墨渍,是被海水化开的血。
"你的伤——"
"闭嘴!"他把她塞进储物舱,舱门内侧贴着张泛黄的海图,用红笔圈着处无名暗礁。沈慕晴的指甲掐进掌心,十年前那个台风夜突然清晰如昨:同样颠簸的黑暗里,有双手把氧气面罩按在她嘴上,带着咸涩血腥味的低语在浪涛里浮沉:"别看...抓住我就好..."
舱盖突然被掀开,海凌的脸在旋翼灯光里忽明忽暗。他扔进来个橙色救生包,拉链崩开的瞬间掉出柄银色匕首,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会用吗?"他问,喉结滚动着咽下什么。
沈慕晴摸到匕首温润的柄身,突然想起这是她去年生日随手丢给他的玩意儿,当时只觉得配他银发好看。
"不会。"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海凌,别说你欠我的。"
直升机探照灯突然垂直罩住快艇。海凌把她的头按进膝盖,沈慕晴在剧烈颠簸里咬住嘴唇,尝到铁锈味——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在她手背上,不是雨水。
"抓紧了。"他突然笑起来,声音轻得像幻觉,"带你回家。"
下一秒,整个世界天翻地覆。快艇猛地扎进浪谷,又被抛向半空。沈慕晴在失重感里抓住方向盘的底座,看见海凌站在操作台边张开双臂,银发在狂风里疯狂舞动。
探照灯的光晕外,有深蓝光点从海面浮起,越来越多,像倒悬的星空。
"是鲛人..."沈慕晴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那些蓝点是眼睛,成百上千双,绕着快艇形成旋转的漩涡。
直升机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沈慕晴抬头看见那张被探照灯照亮的狰狞面孔——驾驶舱里坐着个戴金丝眼镜的老人,嘴角噙着熟悉的冷笑。
爷爷。
旋翼卷起的气流掀翻了什么重物,沈慕晴眼睁睁看着枚黑色物体坠向甲板。海凌扑过来把她压在身下的瞬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她听见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
"海凌!"
没有回应。只有冰冷的海水涌进船舱,带着浓烈的柴油味和淡淡的...甜腥味。沈慕晴挣扎着推开身上的重量,摸到他湿透的银发,指缝间全是温热黏腻的液体。
"醒醒..."她把耳朵贴在他胸口,那里没有心跳,只有越来越近的螺旋桨轰鸣。
突然有什么抓住她的脚踝,冰凉滑腻的触感顺着小腿攀上来。沈慕晴低头,看见无数半透明的手臂从海里伸出,托着他们往深海下沉。她最后看见的,是直升机驾驶舱里爷爷惊恐的脸,和舱外骤然合拢的巨大尾鳍。
黑暗彻底吞噬意识前,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叹息般的回响:
"别怕,这次换我抓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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