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手术刀

海水没过沈慕晴的小腿，带着福尔马林的刺鼻味道。应急灯在头顶滋滋作响，红光把整个实验室照得像个屠宰场。她扶着倾斜的实验台往前走，金属表面滑腻腻的，不知是海水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视线扫过那些漂浮在培养舱里的东西时，沈慕晴胃里一阵翻腾。那些残缺的人形物体在淡绿色液体里缓缓转动，有的长着鱼类的鳞片，有的手臂上伸出珊瑚状的枝桠。最恐怖的是个破碎的培养舱，里面的克隆体手骨穿透玻璃，五根手指张着，像是临死前想抓住什么。

"吱呀——"金属架突然倒塌，沈慕晴慌忙后退，撞到身后漂浮的塑料箱。里面滚出几个变形的儿童玩具，有小黄鸭，还有个缺了脑袋的芭比娃娃。这些幼稚的东西和周围的恐怖环境格格不入，让她心里发毛。

控制台屏幕在黑暗中亮着，蓝色幽光照亮沈慕晴煞白的脸。她伸手触碰，指尖刚碰到屏幕，胸口就传来一阵灼热感。蓝晶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发出的光芒和屏幕成功对接。

"台风眼捕获计划？"沈慕晴皱着眉念出声。加密文件夹自动解开，跳出的气象图表让她瞳孔骤缩——那条气压曲线太平整了，完全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台风。

"不是意外..."她喃喃自语，手指颤抖着点开下一个文件。

《海凌双生子共生适应性评估报告》的标题赫然出现。两张婴儿照片并排放在一起，都是银蓝色长发，蔚蓝眼眸。但仔细看就能发现，一个瞳孔是深蓝，另一个是浅蓝。照片下方标注着：实验体A（虹膜异常），实验体B（虹膜正常）。

"哗啦"一声，旁边的培养舱突然晃动。沈慕晴转头看见舱里的东西正在撞击玻璃，半张人脸贴在上面，眼球不自然地转向她。她吓得后退一步，后背撞到控制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屏幕自动播放视频文件。年轻的父亲出现在画面里，头发还没白，穿着白色实验服，身后就是这个实验室。

"这里是'Project Tidal'第47号记录，"父亲的声音透过电流杂音传来，"引者血脉与鲛人基因的结合实验进入关键阶段。需要潮汐引者作为载体，鲛人共生体才能稳定存活。"

画面切换到手术台。沈慕晴的呼吸瞬间停滞。年幼的自己躺在上面，胸口被打开，小小的心脏在手术灯照射下微微跳动。父亲站在旁边，手里拿着的装置形状和青铜钥匙一模一样。

"找到你了，完美载体。"父亲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你的心跳频率是我们测试过最稳定的，正好能中和鲛人基因的排斥反应。"

沈慕晴猛地捂住自己胸口，蓝晶心脏的跳动和屏幕里显示的十年前数据完美同步。那些被她忽略的童年记忆碎片突然涌现：手腕上莫名的针孔疤痕，总在半夜惊醒的手术噩梦，还有对海鲜的极度过敏...

"呕——"她弯下腰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原来十年前那次台风眼救人根本不是意外，父亲早就策划好了一切。她不是什么救命恩人，只是个被植入了基因控制器的容器。

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刺耳声。沈慕晴跌跌撞撞跑到门边，透过窥视窗看见外面走廊里挤满了异化体。它们正用珊瑚状的肢体疯狂撞击舱门，每撞一下，门锁就变形一分。

应急灯闪烁得更厉害了，好多仪器接触不良似的滋滋作响。海水已经涨到大腿，那些漂浮的克隆体残骸顺着水流靠近，一只畸形的手轻轻碰了碰沈慕晴的小腿。

她惊叫着后退，转身冲向房间中央的手术台。台面倾斜了三十度，腐蚀得很厉害，但结构还完整。中央的凹槽形状和青铜钥匙完全吻合，周围刻着她看不懂的鲛人文字。

手术台边缘散落着父亲的手术工具，手术刀刀刃上还有缺口。沈慕晴拿起最大的那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些。台面残留着深蓝色的痕迹，看起来像干涸已久的血迹。

"够了！别再看了！"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破裂声，海凌（疤）摔了出来，重重砸在水里。他右手捂着受伤的肩膀，蓝色血液滴入水中，像染料一样扩散开来。左手握着的军刀指向沈慕晴，刀刃在红光下闪着寒光。

"把那些数据删掉，现在！"海凌（疤）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每走一步都留下血脚印。

沈慕晴握紧手术刀："你们到底是谁？我父亲对你们做了什么？"

"你父亲是个疯子！"海凌（疤）突然提高音量，军刀一挥斩断了垂下来的电缆，"他毁了我们整个族群！把我们变成实验室里的怪物！"

墙上的监控屏幕突然全部亮起，各个角度的实验室画面映入眼帘。沈慕晴看见年幼的双生子鲛人被关在相邻的培养舱里，其中一个不断用头撞击玻璃；看见父亲戴着橡胶手套，正从某个鲛人实验体身上抽取蓝色血液；还看见失败的共生体在束缚带里痛苦扭动，身体像融化的蜡一样逐渐分解。

婴儿的哭泣声从音响里传来，稚嫩又绝望。父亲温柔的声音在安抚："很快就不痛了，我的小实验品们。"

"所以这些年都是假的？"沈慕晴的声音发颤，"你对我所有的依赖，所有的感情，全都是在演戏？"

海凌（疤）突然情绪失控，一脚踩碎漂浮的克隆体残骸："不然呢？！你以为我愿意待在那个金碧辉煌的牢笼里？每次看到你，我都想起这个实验室！想起父亲的手术刀！想起..."

他突然停住，眼神复杂地看向沈慕晴的胸口："我无数次想杀了你，但每次靠近你心脏位置就会全身麻痹。你父亲在你身上装的根本不是什么共生体，是控制我们的枷锁！"

沈慕晴后退到控制台旁，手指悄悄按下了保护程序的按钮："那你现在为什么不动手？"

海凌（疤）举着军刀逼近，两人之间只剩下两米距离。他的银蓝色长发在水下飘动，看起来又愤怒又痛苦。

"我..."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主门突然发出巨响。金属门锁断裂，异化体群涌了进来，浑浊的海水被搅得翻腾。最前面的是那个面容酷似沈慕晴的异化体，皮肤下爬满珊瑚状血管，眼睛里跳动着和青铜钥匙一样的蓝光。

"找到完美载体，必须完成融合..."异化体发出非男非女的合成声音，所有触手同时指向沈慕晴。

海凌（疤）几乎是本能地将沈慕晴护在身后，军刀与身体共振形成蓝色能量刃："快删除数据！这些东西会被实验记录吸引！"

沈慕晴看了眼步步逼近的异化体，又回头看屏幕上父亲最后的实验数据。她的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蓝晶心脏突然剧烈跳动，好像在抗议这个决定。

"不。"她突然按下了上传键，"如果这是控制程序，那它也是现在唯一的希望。"

控制台响起急促的滴滴声，数据传输进度条开始移动。异化体群发出愤怒的嘶吼，加速冲了过来。海凌（疤）挥舞能量刃砍断当先的几只触手，蓝色血液喷涌而出。

"你疯了？！"他怒吼着，同时还要防备身后攻击，"这些数据会吸引更多异化体！"

沈慕晴没回答，她的注意力被屏幕上新弹出的生命监测图表吸引。自己现在的心跳频率曲线，和十年前父亲记录的"完美共生体"参数完全重合。手术台中央的凹槽突然展开，露出下方隐藏的全息投影装置。

父亲的影像缓缓浮现，比之前老了许多，头发已经花白。

"我的晴晴，如果看到这段录像，说明你已经发现了真相。"父亲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原谅爸爸一直瞒着你。青铜钥匙的真正能力不是分离，也不是简单的融合，而是创造新的平衡。"

"当年我发现人类过度开采珊瑚共生体会引发全球灾难，而激进派鲛人也在策划基因战争。所以我才启动'引者计划'，试图创造能同时理解两个种族的新生命形态。"

"我在你心脏植入的不是控制装置，而是保护程序。它既能防止鲛人基因吞噬你，也能阻止激进派控制你。你的心跳频率天生就能中和两种基因的排斥反应，这不是巧合，是命运的选择。"

青铜钥匙突然从沈慕晴胸口浮出，自动飞向手术台凹槽。异化体群的动作猛地停顿，所有畸形的脑袋都转向发出蓝光的钥匙装置，露出既痛苦又渴望的表情。

海凌（疤）震惊地转头看向沈慕晴："这不可能...你的心跳频率怎么会..."

钥匙与装置对接的瞬间，实验室所有仪器同时爆发出刺眼的蓝光。沈慕晴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扩张，仿佛能听到每个异化体痛苦的心声。父亲最后的话语在她脑海里回响：

"只有融合而非分离，才能平息这场浩劫。我的晴晴，你不是容器，你是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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