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被击碎的信任

《追月》杀青宴设在影视基地附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沈南枝站在酒店大堂的镜子前，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着装——简约的黑色连衣裙，珍珠耳环，淡妆。她不想太引人注目，但也不能显得太随意。

"沈编剧？"一个甜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南枝转身，看到程露的助理小雨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礼盒。"程制片让我来接您，宴会已经开始了。"

沈南枝跟着小雨穿过富丽堂皇的走廊，心跳逐渐加速。

她已经有近一个月没去过片场，没见到那些剧组人员，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眼光看她——是同情？嘲笑？还是好奇？

"程制片说给您准备了一个惊喜。"小雨神秘地笑着说，"张老师不知道您要来。"

宴会厅门前，小雨突然停下脚步，"对了，程制片让我把这个交给您。"她递过那个礼盒，"说是赔罪的礼物。"

沈南枝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盒子里是一条精致的银色项链，吊坠是一个小小的钥匙。"这是...?"

"程制片说，钥匙象征着打开心结。"小雨微笑道，"她真的很后悔之前和您有些误会。"

沈南枝没有戴那条项链，只是把它放进了手包。

宴会厅门开了一条缝，音乐和笑声立刻涌了出来。

沈南枝从缝隙中看到厅内觥筹交错，张凌赫穿着丝绒高定西装站在中央，正和导演交谈。田曦薇则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裙，在不远处与几个演员说笑，时不时向张凌赫的方向瞥一眼。

"我们先不进去。"小雨拉住她，"程制片说等她的信号。"

信号？什么信号？沈南枝正想询问，却看到程露走上了小舞台，敲了敲香槟杯。

"各位！感谢大家这几个月来的辛勤工作，《追月》能够顺利完成，离不开每个人的付出！"她笑容灿烂，"今晚除了庆祝杀青，我还有一个特别惊喜要送给我们帅气的男主角凌赫！"

全场响起掌声和起哄声。张凌赫有些困惑地站在原地，显然对这个"惊喜"毫不知情。

程露继续道："我们都知道，拍戏期间凌赫承受了不少...误解和压力。"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但有一位特别的人，始终相信他，支持他。今晚，我把这位特别的人请到了现场！"

沈南枝的呼吸停滞了。程露是要当众宣布她来了？这是什么把戏？

"让我们欢迎——"程露拖长音调，目光投向门口，"田曦薇小姐！"

全场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和掌声。田曦薇故作惊讶地捂住嘴，然后风情万种地走上台。程露亲热地搂住她的肩，"没错！正是我们美丽的女主角，在拍摄期间给予凌赫无微不至的关心和支持！"

沈南枝站在门外，如坠冰窟。这算什么？公开羞辱？她转身想走，小雨却拦住了她。

"等等！程制片说这才是真正的惊喜。"小雨递给她一杯香槟，"请您五分钟后再进去。"

舞台上，程露正怂恿张凌赫和田曦薇喝交杯酒。

张凌赫明显不情愿，但在全剧组的起哄下，勉强接过了酒杯。沈南枝看着他与田曦薇手臂相交，将酒一饮而尽，心头一阵绞痛。

"现在可以了。"小雨看了看表，突然推开门，大声宣布："各位！真正的特别嘉宾到了！让我们欢迎著名编剧、也是我们张凌赫老师的女友——沈南枝小姐！"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

沈南枝僵在原地，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示众。程露脸上闪过一丝得逞的笑容，而张凌赫则脸色大变，手中的酒杯差点掉落。

"南枝？"他快步向她走来，"你怎么..."

"是我邀请的。"程露插话，笑容甜美，"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能少了凌赫最重要的人呢？"

沈南枝强迫自己迈步向前，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她能感觉到田曦薇探究的目光，听到周围人窃窃私语。张凌赫握住她的手，掌心全是冷汗。

"你没事吧？"她小声问。

他的脸色苍白得不正常。

"有点头晕。"张凌赫摇摇头，"可能是喝得太急..."

程露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凌赫，你看起来不太舒服。要不要去休息室坐一会儿？"不等他回答，她就招手叫来服务生，"带张老师去VIP休息室。"

张凌赫似乎想拒绝，但身体明显晃了一下。沈南枝扶住他，"我陪你去。"

"不用。"程露迅速插话，"南枝才刚来，我还没好好招待呢。"她对服务生使了个眼色，"先送张总去休息，他需要安静。"

沈南枝犹豫地看着张凌赫被搀扶离开。他的状态确实奇怪，走路都有些踉跄。是喝多了？还是...

"别担心，他没事的。"程露递给她一杯饮料，"来，我带你认识几个投资人，他们对你之前的作品《春逝》很感兴趣。"

接下来的半小时，沈南枝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各种寒暄，眼睛不断瞟向休息室的方向。张凌赫一直没有回来，她越来越担心。

"我去看看凌赫。"她终于忍不住对程露说。

"哦，他应该好多了。"程露看了看表，"不过...你可能需要一个人去。"她压低声音，"田曦薇刚才也去找他了。说是...讨论什么加戏的事。"

沈南枝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快步向休息室走去，耳边嗡嗡作响。推开VIP休息室的门前，她停顿了一秒，深吸一口气。

门内传来说话声。

"凌赫，你还好吗？程露说你找我..."是田曦薇的声音。

"南枝？是你吗..."张凌赫的声音含糊不清，像是喝醉了，"我好想你..."

"我是曦薇啊，你怎么..."

"别走..."一阵窸窣声，"让我抱抱你..."

沈南枝推开门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沙发上，张凌赫紧紧抱着田曦薇，嘴唇贴在她的颈间。田曦薇半推半就，脸上是惊讶与某种复杂情绪的交织。

听到门响，两人同时转头。张凌赫的眼神涣散，显然神志不清。当他看到沈南枝时，竟然笑了，"南枝...你来了..."他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抱着另一个女人。

田曦薇慌忙挣脱，站起来整理凌乱的衣裙，"沈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好像喝多了，认错人了..."

沈南枝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曾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相信媒体的炒作，不要听信程露的挑拨，要信任张凌赫...但现在，她亲眼所见的一切像一把尖刀，将那些信任刺得粉碎。

"南枝..."张凌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她伸出手，"你来了..."

沈南枝后退一步，撞上了闻声赶来的程露。

"天啊！这是..."程露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凌赫，你怎么能...在杀青宴上就..."

沈南枝没有听下去。她转身冲出休息室，穿过宴会厅，无视那些好奇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身后传来张凌赫喊她名字的声音，还有凌乱的脚步声，但她没有回头。

酒店外，夜雨倾盆而下。沈南枝站在雨中，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全身。一辆出租车适时驶来，她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去哪？"司机问道。

沈南枝张了张嘴，却发现无处可去。她和张凌赫共同的家已经不再是避风港；父母家太远；朋友...她突然意识到，这几年她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给了张凌赫和工作，疏远了几乎所有朋友。

"随便。"她最终说道，声音嘶哑，"只要离开这里。"

出租车驶入雨夜，沈南枝终于允许眼泪落下。她曾以为自己对张凌赫的信任坚不可摧，但现在她明白了——信任就像玻璃，一旦碎裂，即使拼凑回去，裂痕也永远存在。

而今晚，她亲眼目睹了那块玻璃在自己面前粉碎的全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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