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残片与重汇

缪佳城回到宿舍，看着手里屏幕碎裂、无法播放视频的手机，锥子脸上只有任务未圆满完成的困惑。他想起gby哥当时在电话里确实说了“拍张照片，要清晰的，打印出来”和“还有视频”。照片他打印了（虽然被主任揉皱了，但他又小心抚平了），但视频……手机坏了。

他打开微信，找到gby的头像，点击发送图片。他选择发送的，是那张他打印出来、又被主任揉皱后抚平、边缘带着明显折痕的吴文安高清打印照片。接着，他又点开文件，选择了那个无法播放、显示为损坏的视频文件，也发送了过去。

消息发送成功。他想了想，又慢悠悠地打字补充：

[缪佳城]：照片。打印版。视频。手机坏了。放不出来。吴文安给的纸条。[图片：写着“视频已备。请君自取。勿谢。——W”的纸条照片] 在黑礁。铁的屋子。没人。只有这个。

怿簆府温暖的灯光下，gby正心满意足地挖着新研发的巧克力熔岩蛋糕。手机震动，缪佳城的消息弹出。他点开图片，看到那张折痕明显却清晰无比的吴文安照片，眼睛一亮：“嚯！还真搞到了！这‘唐氏’奇兵可以啊！”

接着他点开那个视频文件。屏幕显示加载中，然后……卡住。几秒后，弹出一个冰冷的系统提示：“文件格式错误或已损坏，无法播放。”

gby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又点开缪佳城发来的纸条照片，看到那行打印体的“视频已备。请君自取。勿谢。——W”，一股被耍弄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草！”gby低声骂了一句，立刻拨通了缪佳城的微信语音。

电话秒接。

“喂？gby哥？”缪佳城慢悠悠的声音传来。

“佳城！视频怎么回事？打不开啊！还有那纸条，什么‘视频已备’？你在黑礁到底什么情况？手机怎么坏的？”gby连珠炮似的发问，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

缪佳城那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开始一五一十、语速缓慢但条理清晰地描述：

“去黑礁。铁的屋子。门关着。爬通风口进去。里面空的。没有人。没有老鼠打架。手机放中间地上。擦干净了。下面压着纸条。我拿了。试了。拍新视频。放不出来。发给你。提示坏了。手机摔过？还是吴文安弄坏的？不知道。任务没完成好。视频没了。”

gby听着，心一点点沉下去。空旷的陷阱？特意擦干净摆好的手机？无法播放的“已备”视频？这他妈哪里是失误，这分明是吴文安赤裸裸的、居高临下的嘲讽！他在告诉所有人：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看着，你们派来的人像小丑，你们的努力徒劳无功，我给你们什么，你们才能拿到什么！他甚至不屑于亲自露面，只用一张纸条和一个废品就打发了缪佳城，顺便狠狠抽了他们一耳光。

“行…我知道了。佳城，这事不怪你，是吴文安那孙子太阴了。你人没事就好。手机…坏了就坏了吧。”gby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照片收到了，很清晰，辛苦你了。回头…回头哥请你吃饭。”

挂了电话，gby看着屏幕上那张吴文安面无表情的照片和旁边那个打不开的视频文件图标，感觉像吞了只苍蝇般恶心。他立刻截图了损坏视频的提示和那张纸条照片，连同吴文安的打印照片一起，打包发给了大爷。

[gby]：[图片][图片][图片] 东西到了。照片是真的，清晰度爆表。视频是坨屎，根本打不开。看纸条！看提示！

[gby]：姓吴的就在那儿等着！他什么都知道！连缪佳城去，怎么去的，都一清二楚！那地方就是他老巢，他说了算！这他妈是玩我们呢！

[gby]：大爷，听哥一句，收手吧！这浑水不是我们能趟的！再去找他，下次塞你嘴里的可能就不是老鼠屎了！真会死人的！

出租屋里，大爷刚在文档里敲下《鼠王崛起》的最终章结局——“影鼠”在“追光者”的圣光感召下流下忏悔的泪水，解散鼠群，回归平凡，两人在夕阳下握手言和（当然，握手的是美化版的大爷和忏悔的影鼠）。他正沉浸在自我感动的余韵中，gby的消息就轰炸过来。

点开图片，吴文安那张高清脸瞬间刺入眼帘，比任何文字描述都更有冲击力，带着一种冰冷的真实感，瞬间冲散了他小说里虚构的“悲情枭雄”形象。接着是损坏视频的提示，和那张写着“勿谢”的嘲讽纸条。

gby的文字更像一盆冰水，浇得他透心凉。

统治力…老巢…玩我们呢…会死人的…

这些字眼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脑子。黑礁棚屋里地狱般的结晶矿脉，钢铁怪物的咆哮，“F W”的烙印…这些被小说创作暂时压下的恐怖记忆瞬间翻涌上来，无比清晰。恐惧，像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他的心脏，让他握着鼠标的手微微发抖。

他盯着屏幕上吴文安的照片，照片里的人眼神空洞，嘴角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看透一切的讥诮。仿佛在说：“写啊，继续编你的英雄梦啊，垃圾。”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和更深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gby说得对，吴文安已经不是人了，那是盘踞在阴影里的怪物，掌控着他们无法理解的力量。再去招惹他…真的会死。

他手指颤抖着，在对话框里敲字：

[大爷]：……操。

[大爷]：照片收到了。真他妈清楚…看得老子心里发毛。

[大爷]：那耗子…真在那儿等着？

[大爷]：算了…小说我他妈都写完了…就当…就当给这破事画个句号吧。 (他发了个《鼠王崛起》最终章的文档链接过去，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味道)

[大爷]：你说得对…这浑水，老子不趟了！爱谁谁！

他关掉和gby的聊天框，又盯着吴文安的照片看了几秒，猛地将文档最小化，仿佛要彻底隔绝和那个名字有关的一切。他需要喘口气，需要远离这令人窒息的恐惧。接下来的好些天，他把自己彻底埋进了游戏和垃圾食品里，用虚拟的厮杀和糖分的麻醉来逃避现实。那本《鼠王崛起》被他加密丢进了硬盘最深处，连同那个名为“吴文安”的幽灵一起，试图锁死。

南箐中学。

随着体育馆“鼠患”的阴影在高压管控下似乎暂时平息（至少表面如此)，加之天气逐渐炎热，校方终于停止了强制的暑期补课。压抑了许久的学生们如同出笼的鸟，迫不及待地收拾行李，各回各家。

赵郡深和眉佳辰也回到了各自家中。物理距离拉开了，但共同的秘密和未解的恐惧却像无形的线，将他们紧紧相连。他们拉了一个加密的三人聊天群（使用了小众的端对端加密通讯软件，群名很朴素：“学习小组”）。

[眉佳辰]：总算回家了！感觉在南箐多待一天都要窒息！雷姐那眼神…想起来就做噩梦。

[赵郡深]：同感。不过…事情肯定没完。体育馆下面那些东西…珠子…机器…就这么算了？

[眉佳辰]：怎么可能算了！我这手背…麻痒虽然轻了点，但印记还在！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他发了一张手背橄榄绿印记的局部特写)

[赵郡深]：我也一直在查资料。网上关于这种‘霉斑’、‘橙色结晶’、‘鼠群异常聚集’的信息很少，而且大多被当成都市传说或者精神病臆想…直到…

他分享了一个极其冷门、几乎无人问津的国外生物异常事件论坛的帖子链接。帖子是很多年前的了，发帖人声称在某废弃工业区地下发现了一种奇特的“生物活性矿物”，能吸引并影响啮齿类动物，接触者皮肤会出现橄榄绿斑痕，并伴随精神焦虑。帖子最后提到两个关键地名碎片，像是调查报告的标题：

“……关联区域：Old Shipyard Facility…” (旧船厂设施)

“……主要异常载体：Highly Aggressive Rodent Colonies…” (高度攻击性鼠群)

几乎是同时，鹿国宇的消息也跳了出来。他早已出院，在家休养。

[鹿国宇]:兄弟们，想我没？在家快淡出鸟了！我妈天天给我灌十全大补汤！

[鹿国宇]：不过说真的…我好像真成‘天选之子’了？[抠鼻] 就嘴里那破口子，真一点没长那鬼霉斑！医生说可能是巧合，但我总觉得…跟哥们儿我这独特的‘混元一气波’体质有关？[得意] 说不定我放个屁都能把那鬼东西熏死!哈哈!

赵郡深和眉佳辰看到鹿国宇的消息，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赵郡深]：鹿子！你确定？口腔黏膜是最脆弱的地方之一！如果你真能抵抗…这绝对不是巧合！

[眉佳辰]：对！还有我发那个帖子！‘Old Shipyard Facility’ – 旧船厂设施！‘Highly Aggressive Rodent Colonies’ – 高度攻击性鼠群！

[赵郡深]：船厂…澄西船厂！

[赵郡深]：而且，最早出事的就是蒋校长，他退休前最后视察的就是澄西船厂职高！我记得新闻提过！

三人群里瞬间安静了几秒。几条看似无关的线索——鹿国宇的异常抵抗力、冷门论坛的碎片信息、蒋致沅的行程、吴文安的学校——如同散落的珠子，被“船厂”和“老鼠”这两个关键词瞬间串联起来！一个清晰的、令人战栗又无比合理的推论浮出水面：澄西船厂职高，极可能就是这一切诡异事件的源头！那个神秘人，则是那个连接点，或者说…关键人物！

[鹿国宇]：……卧槽！你们这么一说…毛骨悚然啊！所以你们提到的那个神秘人…，真在老家搞了个鼠鼠帝国？

[眉佳辰]：八九不离十！学校那边查不动了，雷姐盯得死紧。源头…很可能就在澄西！

[赵郡深]：我们需要去一趟！实地看看！必须弄清楚！鹿子，你的‘抗体’可能是我们最大的依仗！

[鹿国宇]：没问题！为了兄弟们的求知欲，也为了验证哥们儿我这‘生化武器’体质的含金量！[拍胸脯] 什么时候行动？我随时可以溜出来！我妈现在看我看得没那么紧了。

[眉佳辰]：我也去！在家待着更不安！

[赵郡深]：好！我们好好计划一下！伪装成…去职高找朋友？或者干脆就说想参观了解一下职高专业？目标：摸清澄西船厂职高，特别是和神秘人、老鼠、废弃区域相关的信息！注意安全是第一！

一股混合着恐惧、兴奋和强烈探索欲的情绪在三人之间激荡。高压下的暂时喘息结束了，被强行压下的暗流，在远离南箐监视的加密频道里，带着更明确的目标和一丝意外的“抗体”希望，重新汇聚，奔涌向风暴的中心——澄西船厂职高。故事，朝着更不可预测的深渊，加速滑去。

“江阴号”油轮底层。

吴文安靠在他的王座上，指尖捻着霉斑碎片。碎片的光芒稳定，但传递回的关于赵郡深、眉佳辰乃至鹿国宇的常规监控画面（如校园墙账号的日常、特定公共区域的模糊影像），却显得异常“干净”。他们似乎真的回归了普通学生的生活，上学、回家，没有异常的聚集或交谈。

然而，一种源自“霉”的本能的、对“异常静默”的警惕，却在他冰冷的意识深处悄然滋生。南箐的“浊流”节点被物理拔除后，他对那三只“小虫子”的感知就变得极其模糊和间接。此刻这种过分的“正常”，反而像一层不透光的帷幕，让他感到一丝…失控的烦躁。

他空洞的目光扫过监控墙上分割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代表澄西船厂职高南校区网络活动的、不断滚动的数据流上。新“墙主”兢兢业业地发着无关痛痒的失物招领和天气提醒，一切“秩序井然”。

“安静…”吴文安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指尖在碎片上无意识地收紧，“…往往是风暴的前奏。” 他需要更多的“眼睛”，更深的渗透。鼠群的低语在阴影中起伏，如同在应和着王的疑虑。水面之下，暗礁的轮廓，正被来自不同方向的潜流，冲刷得愈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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