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的《鼠王崛起》如同石沉大海,在国内各大平台激起的浪花微乎其微。视频号、贴吧、微博…几百条精心剪辑(自认为)的安总“英姿”视频,点赞数加起来还没他发视频的天数多。粉丝?那更是奢望。唯独在小红书,他灵机一动,把那篇自诩“艺术升华”的小说全文贴了上去,配图是他画的火柴人分镜和几张模糊不清的“鼠巢”概念图(实为网上搜的废弃工厂)。
流量依旧惨淡,但比起其他平台,这里竟零星地冒出了几个赞和评论:
[用户A]:设定有点意思,就是文笔…emmm…加油!
[用户B]:火柴人好魔性!影鼠捂脸那张笑死!
[用户C]:澄西船厂职高?作者是本地人?
虽然评价褒贬不一,但对大爷来说,这简直是久旱逢甘霖!他像打了鸡血,每天刷新几十遍,对着那可怜的两位数互动傻乐。就在这时,一条私信跳了出来,头像是个简约的羽毛笔Logo,ID叫“星河拾贝”。
[星河拾贝]:您好!《鼠王崛起》的作者大大吗?我们‘拾贝文学社’的编辑看了您的作品,设定非常新颖独特!虽然文笔尚有打磨空间,但那份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对底层叙事的挖掘令人印象深刻!我们社致力于发掘有潜力的新人作者,提供专业的指导和推广资源。不知您是否有兴趣进一步聊聊?方便留个电话吗?这样沟通更直接高效!
大爷眼睛瞬间亮了!“文学社”?“编辑”?“推广资源”?这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吗!不花钱就能推广?天下还有这种好事?他激动得手指发抖,刚想回复,手机又震了一下,是lgy的消息:
[lgy]:爷,江湖救急!工地盒饭又涨价了,饿得前胸贴后背,借四块钱买个馒头垫垫,三天后发工资立马还你![可怜][可怜]
四块钱…大爷看着自己手机银行APP里那岌岌可危的三位数余额(小数点前),眉头拧成了疙瘩。借?这孙子以前借五毛买辣条都没还过!不借?毕竟曾经都是“SHU”的“兄弟”,看他饿着好像也说不过去…纠结了五分钟,想到“文学社”可能的锦绣前程,他一咬牙,给lgy转了四块钱过去。
[大爷]:[转账4.00元] 就这一次!三天后记得!不然拉黑!
三天后,大爷准时戳lgy:
[大爷]:钱!
[lgy]:啥钱?[疑惑]
[大爷]:靠!四块钱!买馒头的!
[lgy]:哦,那个啊。最近手头紧,先不给了哈。下次请你喝奶茶。[龇牙]
“我 !”大爷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四块钱!他宝贵的四块钱!就这么喂了狗!他截图发给gby,愤怒控诉lgy的无耻行径。
[gby]:[抠鼻] 早就跟你说了,猴子lgy那塑料兄弟情,比九号电摩的轮胎还薄!你非不听,念旧情?旧情值四块吗?省下这四块加个鸡腿不香?这种无用的关系,早断早清净!
大爷心里堵得慌,但嘴上还是犟:“你懂个屁!那是…那是SHU的情谊!”话虽如此,看着余额里那刺眼的“-4”效果(心理上),他对“星河拾贝”抛来的橄榄枝更加渴望了——这可能是他翻身的唯一机会!他不再犹豫,回复了私信,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
电话很快响了,是个声音温柔甜美的女声,自称“星河拾贝”的编辑小贝。她热情洋溢地夸赞了大爷的“创作才华”和“独特视角”,表示文学社非常看好《鼠王崛起》的IP潜力,已经内部立项准备重点打造!只需要大爷本人抽空来他们公司一趟,签署一份简单的版权代理和推广合作协议,后续的包装、推广、甚至出版事宜都由他们全权负责!
“公司就在市区,交通很方便的!签完字,您就是我们的签约作家了!”小贝的声音充满诱惑。
大爷听得心潮澎湃,签约作家!包装推广!他几乎要脱口答应。但最后一丝被lgy坑过的警惕(以及gby的碎碎念在耳边回响)让他迟疑了:“呃…我考虑考虑,过两天回复你。”
挂了电话,大爷坐立不安。去?还是不去?巨大的诱惑和隐约的不安在他心里拉锯。
屏幕另一边,并非窗明几净的文学公司。
烟雾缭绕的出租屋里,劣质烟草和汗味混合。电脑屏幕的光映着几张兴奋又贪婪的脸。
“鱼上钩了!虽然还没咬死!”黄毛青年搓着手,指着屏幕上大爷的小红书主页和刚获取的手机号、定位。
“切,这种做着作家梦的愣头青最好骗。”眼镜瘦子不屑地敲着键盘,调出更详细的(但非法的)信息,“上高中的,穷鬼一个。重点是‘船厂’、‘鼠王’这些词!”
“蚊子腿也是肉!”疤脸光头狠声道,指间一枚边缘带着不自然灰绿锈迹的铜钱转得飞快,“跟‘船厂’那边递上来的关键词对上了!老大交代过,这种散人,是上好的‘耗材’!” 他眼中闪着豺狼看到腐肉的光。
而在房间角落稍显干净的工位上,周高杰正对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屏幕上正是她刚刚用“星河拾贝”账号和大爷的对话记录,以及大爷留下的手机号。她机械地按照“话术本”操作着,发送着热情洋溢的邀请,但握着鼠标的手指却有些发凉。
看到黄毛他们围在主机屏幕前的兴奋劲儿,听到“耗材”、“船厂那边”这些词,周高杰的心猛地一沉。当时她大专毕业没找到工作,从四川赶来江阴,本来没意识到这是个诈骗团伙,误打误撞的被认可了,还成了这里的一份子。她太清楚这种“真单”意味着什么了。不是简单的诈骗钱财,而是…这个人会消失。她想起之前那个被“签走”的流浪诗人,同事酒醉后含糊提过一嘴“送进船厂老港的‘新苗圃’就再没出来”,还有几天前无意间瞥见老大电脑上闪过的一份加密报表,标题是《“活性基质”对“源”生长效率提升对比报告》,旁边配图是某种暗紫色囊泡和…橙黄色的结晶。
她胃里一阵翻搅。三年前那个网名叫“静水深流”、声音温柔却总带着挥之不去阴郁的男孩(吴文安)浮现在脑海。她曾是他那段黑暗初中时光里唯一的微光,听他倾诉被叫“鼠”的痛苦,努力开解他。后来他突然变得暴躁易怒、和人冲突,她害怕了,选择了离开删除。现在…她所在的这个肮脏巢穴,似乎正把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变成滋养某个更恐怖存在的“肥料”?而这个“肥料”,很可能正流向她曾试图温暖过的、如今已面目全非的“静水深流”所在之地?
“周姐,你可真牛!咱的第一笔大单来了,听老大说,这是和船厂那边一个地头蛇做的交易,成事了能赚一大笔钱,到时候他占6成,剩下的咱们平分,就等这傻帽上钩了!”黄毛转过头,冲着周高杰咧嘴笑,带着邀功的意味。
周高杰勉强扯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点了点头,手指却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下几个无意义的字母。屏幕的光映着她略显苍白的脸,眼底深处是极力掩饰的惊惶和一丝冰冷的、源自良知的刺痛。她知道自己在做恶,巨大的利益和首领的洗脑像泥沼一样困住了她,但每次“成功”,都像在她心上又剜了一刀。尤其是这一次…这些词像针一样,刺痛了她刻意遗忘的过往。
澄西船厂职高南校区那锈迹斑斑的大铁门紧闭着,门口挂着“暑期校园封闭施工,谢绝参观”的牌子。烈日当空,蝉鸣聒噪。
赵郡深、眉佳辰、鹿国宇三人骑着电动车,在门口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
“靠!放暑假了?还封闭施工?”鹿国宇摘下头盔,抹了把汗,一脸郁闷,“白跑一趟!这大太阳晒的!”
“保安怎么说都不让进,学生证也不认。”赵郡深皱眉,看着门卫室里那个面无表情、眼神警惕的保安,“说施工重地,闲人免进,有文件。”
眉佳辰下意识摸了摸右手手背的印记,低声道:“感觉…不太对劲。就算放假,保安也太警惕了,像防贼。”
三人围着紧闭的大门转了几圈,试图寻找其他入口,但高高的围墙顶上还架着铁丝网(虽然有些地方锈蚀了),看着就让人望而却步。翻墙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保安那鹰隼般的眼神瞪了回去。
“算了,硬闯不是办法。”赵郡深叹了口气,“先撤吧,从长计议。” 三人垂头丧气,推着电动车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辆雅迪慢悠悠地晃了过来,停在他们旁边。骑车的是个微胖的高个青年,穿着干净的POLO衫,正是gby。他本来是心血来潮,想到这个吴文安崛起(或者说堕落)的“圣地”来看看,权当一种荒诞的“凭吊”或“巡礼”。
他锁好车,一抬头,看到门口三个推着电动车、一脸沮丧的年轻人——一个卷毛胖子(鹿国宇),一个偏矮偏瘦(眉佳辰),一个普通体型带着点书卷气(赵郡深)。这组合…这站位…gby瞬间愣住了,一股强烈的既视感冲击着他!这不就是当年大爷的“SHU”(鼠)三人组的翻版吗?胖子(刘国玉/鹿国宇),瘦子(梅嘉诚/眉佳辰),还有一个(大爷/赵郡深)!只是角色气质略有不同。
“呃…几位同学?”gby忍不住上前搭话,“来职高找人?暑假没人了。”
赵郡深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我们…想参观了解一下学校专业。” 他编了个蹩脚的理由。
gby一眼就看穿了,他笑了笑,带着过来人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唏嘘:“澄西船厂职高?了解专业?”他摇摇头,语气认真了些,“听哥一句劝,这地方…水太深。不是你们该来的。有些‘真相’,知道了未必是好事,反而可能惹上大麻烦。”
鹿国宇不服气:“水深?能有南箐体育馆底下深?哥们儿我们可是见过‘大场面’的!” 他拍了拍胸脯,带着点炫耀,但被赵郡深一个眼神制止了。
gby听到“南箐”、“体育馆”这几个词,眼神微凝,明白了这三人的来历和目的。他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尤其是鹿国宇和眉佳辰(手似乎不自然地缩了一下?),叹了口气:“言尽于此。好奇心会害死猫,更会害死…人。保重吧。” 说完,他不再多言,解锁自己的雅迪,骑上离开了。骑出不远,他就给大爷发了条消息:
[gby]:你猜我在澄西职高门口碰见谁了?三个愣头青,两男一女(赵郡深短发被误认),组合配置跟咱当年SHU一模一样!卷毛胖子(鹿)、矮瘦子(眉)、还有个看着挺冷静的(赵)。打听职高呢,估计就是冲你‘影鼠’原型来的!我劝了,不听。现在的年轻人,头真铁!
大爷正纠结文学社的事,看到消息,撇撇嘴回复:
[大爷]:关我屁事!老子的小说都完结了!影鼠都改邪归正了!现实版安总?谁爱招惹谁招惹去![抠鼻]
黄昏降临,夕阳给船厂巨大的钢铁骨架镀上一层暗金。赵郡深三人无奈,只好骑上电动车,沿着来路返回。引擎的嗡鸣声在空旷的厂区道路响起。
就在他们即将驶出船厂南大门范围,拐上主干道时。
一个瘦削的身影,骑着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黑色旧山地车,从一条堆满废弃零件的岔路上拐了出来,不紧不慢地,与他们迎面而来。
是吴文安。
他低着头,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敞着,露出里面同样陈旧的T恤。山地车的链条发出“咔哒咔哒”单调的声响,在电动车引擎的嗡鸣中显得格外突兀。浓烈的、仿佛渗入骨髓的鼠臊混合着陈旧铁锈的气息,随着晚风飘了过来。
赵郡深和眉佳辰几乎是同时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鹿国宇更是夸张地捏住了鼻子:“嚯!这哥们儿…多久没洗澡了?这味儿…够冲!”
吴文安似乎对三人的反应毫无察觉,或者根本不在意。他的山地车保持着匀速,与三辆电动车在狭窄的路上交错而过。就在擦肩的瞬间,他仿佛不经意地抬了一下头。
那一瞥,极其短暂。
空洞、冰冷,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目光精准地扫过三人的脸,在鹿国宇捏着鼻子的手上,在眉佳辰下意识缩回的右手手背上,在赵郡深警惕审视的眼神中…一掠而过。
没有任何停顿,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像掠过路边的三块石头。他很快又低下了头,山地车“咔哒咔哒”地驶远,汇入厂区深处更浓的阴影里,留下那股令人不适的气味在空气中缓缓飘散。
“这人…眼神好吓人。”眉佳辰心有余悸,小声说。
“怪人一个。”鹿国宇松开鼻子,撇撇嘴,“算了,晦气!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赵郡深没说话,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吴文安消失的方向,眉头锁得更紧。那个眼神…还有那股味道…绝非普通的“不讲卫生”。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或许就是他们要找的“关键”。他默默记下了那辆破旧山地车和那个瘦削身影的特征。
三人加速,电动车驶离船厂区域。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而在他们身后,船厂巨大的阴影里,那双空洞的眼睛主人,正骑着车驶向他真正的巢穴。擦肩而过的瞬间,并非偶然。水面下,属于“鼠王”的暗流,已悄然感知到了这三条试图闯入领地的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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