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喉咙里泛起一股腥甜。边关副将周怀安,明明三日前已战死沙场,此刻却活生生站在她面前,手持利刃,眼中闪着诡异的青光。
"你..."她刚开口,喉间突然一阵剧痛,腕间的青紫纹路如活物般向上爬行。
周怀安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娘娘可还记得三年前,太子殿下为救您,亲自上山采药的事?"
沈清辞瞳孔骤缩。那是太子及冠之年,她染了怪病,高烧不退。萧彻连夜带人进山,在悬崖边上为她采到一株七叶莲。那时他摔断了腿,却还笑着说:"只要你醒来,我这条命就算搭进去也值得。"
"怎么?想起来了?"周怀安步步逼近,"可惜啊,娘娘喝下的那碗药,被换成了'忘情散'。这毒药厉害得很,不仅能让人忘记最珍视的记忆,还能..."他忽然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血,"还能让中毒者成为傀儡。"
沈清辞踉跄后退,背抵着冰冷的树干。难怪这些天总觉得记忆混乱,总在梦里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声音焦急又痛苦。
"谁...谁下的毒?"她咬牙问道,额头上渗出冷汗。
"还能是谁?"周怀安狞笑,"当然是那个最疼您的太子殿下。"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周怀安闷哼一声,胸口绽开一朵血花。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箭杆,缓缓倒下。
沈清辞抬头望去,月光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玄色大氅随风飘扬,左肩绷带渗血,正是萧彻。
"你..."她刚开口,腹部突然一阵绞痛,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萧彻几步冲过来,伸手要扶她。沈清辞本能地躲开,却被他牢牢抓住手腕。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指尖微微发抖。
"别碰我!"她嘶声道,"你说过不会追来..."
萧彻没说话,只是紧紧攥着她的手。他的目光落在她泛青的腕间,脸色瞬间煞白。
"毒发了?"他声音沙哑,"是'忘情散'?"
沈清辞愣住:"你怎会知道..."
"是我让人下的。"萧彻垂眸,"但解药一直在我这里。"
沈清辞浑身发冷:"所以这些年,我只是你的...傀儡?"
"不是。"萧彻猛地抬头,眼里布满血丝,"最初确实是想控制你。可后来...后来我发现自己也中了毒。"他苦笑,"不是'忘情散',是相思毒。"
沈清辞怔住。
"你昏迷那夜,我亲手喂你喝下解药。"萧彻声音颤抖,"可你醒来后,竟说要离开我。我慌了,又让人给你换了药。我以为..."他喉头滚动,"我以为只要你不记得那些事,就会乖乖留在我身边。"
沈清辞只觉得心口剧痛,比手腕上的毒更甚。
"所以柳如烟也是你安排的?"她问。
"是。"萧彻点头,"她是我的影卫,任务是保护你。可我没想到,你会因为她误会我。"
远处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沈清辞却听不见那些喧嚣,耳边只回荡着萧彻的话。
"我错了。"他低声说,"错得离谱。"
沈清辞忽然笑了,笑容凄美:"陛下,您可知道'忘情散'最大的副作用是什么?"
萧彻摇头。
"是失忆。"她轻声道,"每隔三个月,就会忘记一段记忆。而这一次..."她抬眼看着他,"我要忘记的,是你。"
萧彻瞳孔骤缩:"不!"
他猛地扯开衣襟,从贴身之处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半瓶褐色药丸,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这是解药。"他说,"最后一颗。"
沈清辞看着那瓷瓶,忽然想起大婚之夜。那时萧彻也是这样,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说是要贴身戴着,才能镇住她这个不听话的太子妃。
"吃下去,你就不会再忘记我。"萧彻握住她的手,"求你了..."
沈清辞望着他眼角的泪光,心口一阵抽痛。她想挣脱,却被他抓得更紧。
"放手。"她说。
"不放。"他咬牙,"这次说什么也不放。"
"那就一起死。"沈清辞忽然笑了。她猛地咬破舌尖,将一口鲜血吐在手腕上。青紫纹路瞬间暴涨,直冲心脉。
萧彻惊呼一声,慌忙去捂她的伤口。可那血却止不住,顺着指缝往下淌。
"你疯了!"他吼道。
"是你逼我的。"沈清辞声音虚弱,"要么忘记你,要么...死。"
萧彻颤抖着打开瓷瓶,倒出最后一颗解药。他想喂她吃下去,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远处马蹄声已至近前,火把的光亮刺破黑暗。可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了。此刻林间只有两颗跳动的心,一个濒死的承诺,和一场注定无果的相遇。
沈清辞看着萧彻苍白的脸,忽然想起初见时的模样。那时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太子,而她是丞相府最宠爱的小女儿。他牵着她的手说:"清辞,等我登基,一定给你最盛大的婚礼。"
如今婚礼确实盛大,可她却要在这深林里,与他生死相隔。
"对不起..."她轻声道,意识逐渐模糊。
萧彻将解药塞进她嘴里,紧紧抱住她:"不许睡!听见没有?不许睡!"
可沈清辞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萧彻绝望的面容。
...
"娘娘!"春棠的声音突然响起。
沈清辞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马车里。春棠正焦急地给她换额头的冷毛巾,窗外传来马蹄声,似乎有大队人马经过。
"怎么了?"她问。
"没事了。"春棠含泪笑道,"陛下派人接应来了。"
沈清辞摸了摸手腕,那里什么都没有。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可她知道,那不是梦。因为她的衣袖里,藏着半片瓷瓶的碎片,上面还沾着一点干涸的血迹。
沈清辞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衣袖里的瓷片,锋利的边缘刺得掌心发疼。马车颠簸着前行,春棠絮絮叨叨说着什么,她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铠甲碰撞的声响。春棠掀开车帘一角,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是禁军..."
话音未落,马车猛地停住。外面传来低沉的喝令声:"搜!"
沈清辞心头一紧,春棠却突然将她往角落里按:"娘娘快躺下。"她顺势闭上眼,感觉有人将薄毯盖在自己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车门被粗暴拉开,火把的光亮映得她眼皮发烫。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启禀统领,只有生病的侍女。"
脚步声远去后,春棠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沈清辞却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你早知道。"
春棠怔住。
"那夜在林中,萧彻..."她喉咙发紧,"他死了吗?"
春棠沉默片刻,轻声道:"属下只接到护送娘娘的命令。"
沈清辞扯开嘴角。她摸索着从袖中取出瓷片,在昏暗中泛着冷光。原来这就是萧彻最后的布局,用半颗假解药骗她自尽,再装作救下她的模样。
马车突然剧烈晃动,外面传来打斗声。春棠迅速抽出一把短刀,将沈清辞护在身后。车帘被撕开一道口子,夜风卷着血腥气涌进来。
几个黑衣人闪身而入,为首之人摘下面具,露出周怀安的脸。可他的眼睛依旧是诡异的青色,像是死人的眼睛。
"娘娘。"他咧嘴一笑,"该回去了。"
春棠挥刀迎上,两人瞬间战作一团。沈清辞趁机滚下车,脚尖刚触地,就被一股大力拽住。她本能地挥出瓷片,却被人攥住手腕。
"别怕。"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来接你了。"
沈清辞浑身一颤。这个声音,明明方才还在林中说过最后一句话。她抬头望去,月光下站着的男人肩头缠着绷带,左眼下一粒朱砂痣灼灼如血。
萧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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