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雾起云散

万蛊婆婆伏诛后的第三日，崖顶的血迹已被晨露洗得淡了，唯有那些被蛊毒蚀出的岩石孔洞，还留着几分狰狞。

唐斩站在崖边，看着魏庸带着人清理万蛊婆婆的枯尸，那具三尺长的尸身被装入特制的铅棺，据说要沉入南海最深的海沟，永世不见天日。

“楼主，各大门派的人都在山下候着，想请您主持第一楼的事。”黑风寨主裹着绷带走来，断了的肋骨让他说话都带着喘。这些天他像是换了个人，不仅将寨里抢来的财宝悉数归还，还亲自背着受伤的江湖人下山寻医。

唐斩摇摇头，将玄铁刀从崖边拔起，刀身的金光已敛去，只剩一层温润的光泽。

“我不是什么楼主。”

他低头擦拭着刀鞘上的血迹，“第一楼本就是江湖人的地方，该由江湖人自己做主。”

顾玄心恰好走来，闻言轻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我已修书给师门，说这里的事了了，打算与晚吟云游四海，就不带两位了。”道士也换上了一身灰色的长袍，身旁的少女轻扯他的衣袖，红着脸低下了头。

阿木抱着他的到跑过来来，“算我一个，我要和师傅一起闯荡江湖。”

自从唐斩带着他，传授他剑法以后，他把唐斩当成了自己的依靠，无时无刻都想跟着唐斩。

几人相视一笑，朝阳恰好越过山巅，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崖下传来阵阵喧哗，隐约能听到各派争论的声音——有人说该由唐斩接任楼主，有人说第一楼该解散，更有人已在暗地里划分地盘，连之前被万蛊婆婆毁掉的偏殿，都成了几派争夺的焦点。

“走吧。”唐斩将玄铁刀负在背上，转身向山下走去。

三日后，云雾川码头。

这里本是第一楼管辖的地界，此刻却泊着二十余艘大船，船头插着各派的旗帜。青城派与点苍派的人正围着码头的仓库争吵，据说里面还存着第一楼的药材；丐帮弟子与七星帮的人在跳板上推搡，为的是争夺停靠的泊位；更远处，几位掌门模样的人坐在茶棚里，表面上客客气气，手指却在桌上划着圈，显然是在划分势力范围。

“真是可笑，前几日还并肩对抗老妖婆，转头就为这点蝇头小利红了眼。”顾玄心语气里带着几分疏离。他们雇了艘不起眼的乌篷船，正准备顺流而下。

“这便是世道人心，这便是江湖。”

殷长歌正在整理行囊，闻言叹了口气：“江湖本就如此，道义在生死关头最值钱，到了利益面前，又最不值钱。”

他将那枚古玉系在剑穗上，“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说明风波是真的过了，日子总要回到原来的模样。”

唐斩坐在船尾，手里削着一根竹片。他没看码头的纷争，目光落在远处的水面上，那里有几叶扁舟正在捕鱼，渔夫的吆喝声顺着风飘过来，带着烟火气的热闹。

突然，茶棚那边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只见青城派掌门拂尘一甩，拂丝如钢针般指向点苍派掌门：“莫掌门这是不给老夫面子？”点苍派掌门也拍了桌子，腰间的长剑“噌”地弹出半寸：“周老道，真当我点苍好欺负？”周围的弟子们纷纷拔刀亮剑，眼看就要打起来。

乌篷船的船家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声问：“客官，咱们要不要再等等？”

唐斩将削好的竹片放进渔笼，淡淡道：“开船吧。”

船桨搅动水面，乌篷船缓缓驶离码头。顾玄心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茶棚周围已乱作一团，刀剑相击的脆响与呵斥声混在一起，和那日崖顶的厮杀比起来，少了几分生死相搏的决绝，多了几分利益纠缠的龌龊。

“你说，他们还会不会想起那日合力杀那妖婆的时候？”殷长歌望着岸边的乱象，轻声问道。

顾玄心语气平静的说：“或许会，或许不会。但江湖路远，总有人选择纷争，也总有人选择赶路。”

他指尖轻叩船板，“比如我们。”

唐斩没说话，只是拿起船桨，帮着船家划了起来。船桨劈开水面，激起层层涟漪，将码头的喧嚣远远抛在身后。阳光洒在水面上，碎成一片金箔，远处的青山如黛，白云悠悠，像是一幅没被打扰过的画。

顾玄心突然指着前方，声音里难得带了几分轻快：“快看，那里有片药田。”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岸边芦苇荡里藏着几分绿意，几株开着淡紫色小花的草药在风中摇曳——那是极难寻的“醒神草”，能解百种迷药。殷长歌忍不住笑了起来，拔出长剑，剑尖在水面轻轻一点，带起一串水珠：“晚吟要不要摘几株？”

水珠落在江晚吟的药箱上，她无奈地摇摇头，却还是从箱底翻出个小铲子：“靠岸时停一停吧，这药能救不少人。”

唐斩看着两人的身影，嘴角也微微扬起。他将玄铁刀放在船板上，刀身映着蓝天白云，再没有了那日的肃杀。或许江湖总有纷争，或许人心总有摇摆，但此刻，风是暖的，水是清的，身边有可以共赴前路的人，这就够了。

乌篷船载着三人，渐渐驶入云雾深处，身后的码头纷争，终究成了模糊的背景。而属于他们的江湖路，才刚刚开始。

同一时刻，云雾川万蛊窟的溶洞深处。

铅棺被数名黑衣人撬开，里面那具三尺枯尸突然动了动。溃烂的皮肤下，隐约有金色蛊虫在蠕动，原本干瘪的身躯竟缓缓舒展，恢复成常人大小。她抬手撕下脸上的腐皮，露出一张布满蛊纹却依旧狰狞的脸——正是本该葬身铅棺的万蛊婆婆。

“咳咳……”她咳出几口墨绿色的血沫，声音嘶哑如破锣，“唐斩……殷长歌……这笔账，咱们慢慢算。”

溶洞阴影里走出个身披黑袍的人，兜帽下露出半截苍白的下巴，指尖戴着枚骷髅戒指：“宗主说了，只要你肯交出金蚕母蛊的虫卵，魔宗愿意帮你扫平江湖各派。”

万蛊婆婆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个晶莹的玉盒，盒内隐约有微光闪烁：“虫卵可以给你们，但那几个小娃子，我要亲手撕碎。”

黑袍人微微颔首，转身走向溶洞深处，黑袍下摆扫过地面时，带起一串诡异的符文。万蛊婆婆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皮肤下的蛊虫再次躁动起来，发出细碎的嘶鸣，在幽暗的溶洞里回荡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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