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洞的入口藏在云雾最浓处,洞口的冰壁上覆着层淡紫色的瘴气,凑近了便觉心口发闷。薛庭风走在最前,指尖捏着枚冰符,符纸触到瘴气的瞬间便腾起白雾,在前方开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
“洞底有三道结界,最后一道需你我合力催动内力才能打开。”
他回头看了眼顾行川,语气里带着刻意压制的紧张,“冰魄剑就嵌在玄冰心脉里,取剑时切记不能碰剑鞘上的血纹——那是万蛊婆婆设的蛊引。”
顾行川没接话,目光扫过洞壁的爪痕。那些痕迹新鲜得像是刚留下的,边缘还凝着未化的血珠,绝不是寻常弟子能留下的。
唐斩突然按住腰间的刀:“这洞不对劲。”
他拔刀的瞬间,刀身映出洞顶的阴影——那里倒挂着数十条人影,黑袍上绣着魔宗的骷髅纹,手里的锁链正滴着毒液。
“薛庭风!”
殷长歌的剑已出鞘,剑气劈开迎面扑来的瘴气。
“你果然和他们串通好了!”
薛庭风猛地转身,脸上是恰到好处的震惊:“怎么会……我明明清过场的!”
话音未落,他袖中突然飞出三枚冰镖,直取顾行川后心——那角度刁钻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顾行川早有防备,侧身避开时,冰镖已深深钉进洞壁,镖尾的引线突然燃起来,将洞口的瘴气引成道火墙。退路,断了。
“师兄,何必演这出呢。”
阴影里走出个紫衣人,半边脸覆着银质面具,手里把玩着串骷髅骨珠,“薛掌门既已将人引来,就该痛快点动手。”
是魔宗护法,鬼面。三年前顾行川在边境见过他,这人最擅长用毒蛊控制活人,手段阴狠至极。
薛庭风退到鬼面身侧,脸上的慌乱尽数褪去,只剩冰冷的笑意:“师弟,你真以为我会让你拿到冰魄剑?让你登上掌门之位,向你俯首认错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天真。今天我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江湖险恶,人心叵测。”
他扯下腰间的掌门玉佩,随手扔在地上,“这破令牌,我早就不想要了——等拿到冰魄剑,灭了第一楼,谁还稀罕个破掌门?”
顾行川的目光落在他胸前的令牌上,那上面的寒梅纹在火光里泛着诡异的红。原来那些被摩挲发亮的痕迹,不是愧疚,是算计。
“薛庭风,就凭你,还想问鼎江湖,自不量力。”
“今天我便替天行道,杀了你这狼心狗肺的家伙,为寒霜剑派清理门户!”
“师父的蛊毒,也是你亲手灌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碴子似的冷。
“是又如何?”薛庭风笑得更狠,“那老东西到死都护着你,说什么‘行川本性纯良’,我倒要看看,他心心念念的好徒弟,今天怎么变成蛊虫的养料!”
鬼面突然吹了声口哨,洞壁的石缝里爬出无数条青黑色的蛊虫,潮水般涌向三人。唐斩挥刀劈出刀气,却被蛊虫硬生生啃成齑粉,刀刃上甚至沾了虫尸的黏液,泛起黑锈。
“这是噬灵蛊,专啃武者内力。”鬼面的笑声像指甲刮过冰面,“薛掌门说你《寒冰诀》练到第八重了?正好,让它们好好尝尝寒霜内力的滋味。”
顾行川正欲运功凝聚冰墙,却见薛庭风的剑已刺到眼前。剑招刁钻,处处针对他旧伤的位置——显然,这三年来,薛庭风从未放弃研究如何杀他。
他侧身避开时,后背撞上洞壁,突然摸到块松动的冰砖。指尖传来熟悉的纹路——是寒月殿冰壁上那种剑痕,只是更浅,像是女人的笔迹。
很快顾玄心调整过来,面对薛庭风刺来的每一剑都轻松化解。
“没想到你的功力更加深厚了,不愧是天才,换做常人,这辈子都不可能达到这个地步吧!”
“这便是你我之间的差距,我只用了五年便达到了你一辈子也不可能的地步!只会耍阴谋诡计,走歪门邪道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我知道你一直很想超越我,想向别人证明你比我强。可是天赋这种东西,与生俱来。你再怎么努力终究不及我。”
顾玄心的每一句话,如利剑一般,仿佛直击薛庭风脆弱的心。再言语刺激下,薛庭风大失分寸,疯魔般催动功力,同时御使蛊虫进攻顾玄心。
“顾行川,别得意,今天这里就是你葬身之地!”
“顾玄心那个废物,当初怎么让你活了下来。”
“两位护法,迟则生变,一起动手吧!”经过刚才短暂交手,薛庭风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依旧不是自己这位师弟的对手。
想起薛庭风口中的顾玄心,刹那间他短暂失了神。“顾玄心?”这不就是自己此刻的名字吗?
“小心!”顾玄心的剑突然脱手,被条蛊虫缠住剑柄,拖向黑暗。唐斩想去救,却被薛庭风缠住,两人的刀剑撞在冰壁上,震得头顶落下无数冰碴。
顾玄心长剑离手,被逼用掌迎敌。凌厉的掌风依然让薛庭风难以招架————三年不见,这师弟的《寒冰诀》竟已精进至此。
话音未落,洞顶的阴影里又落下两道身影。左边那人黑袍上绣着赤练蛇纹,手里握着柄骨伞,伞骨间缠着细如发丝的毒线;右边那人则披着件灰袍,兜帽下露出张青灰色的脸,指尖夹着三枚乌黑的针,针尾泛着磷光。
“赤练、阴煞。”
唐斩的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刀刃映出两人的脸。
“魔宗护法都来了,薛掌门的面子倒是不小。”
赤练轻笑一声,骨伞“唰”地展开,伞骨上的毒线突然绷直,像无数条毒蛇射向顾行川:“薛掌门如今是裂天魔宗的人,而你们是宗主的心头刺,我二人杀你们理所应当!”
“荒九幽都没能要我们的命,凭你们行吗?”
顾行川运功凝聚寒冰气墙,阴煞的毒针已悄无声息地绕到他身后。他侧身避开时,针尾的磷光擦着脖颈飞过,洞壁被溅到的地方瞬间融出个黑窟窿。
“顾兄小心!”殷长歌持剑相助,剑气直逼阴煞面门,却被对方用灰袍一卷,剑刃竟粘在袍子上拔不出来。阴煞手腕翻转,毒针已抵住殷长歌的咽喉,青灰色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小娃娃,你的剑快,却没我的针快。”
这边刚稳住,赤练的毒线又缠上了唐斩的刀。那毒线遇铁即蚀,刀刃上瞬间冒出黑锈,唐斩只觉一股腥气顺着刀柄爬上来,手臂顿时麻了半边。他猛地弃刀后退,指尖已泛起青黑——竟是被毒线的气息熏到了。
“噬灵蛊啃内力,毒线蚀兵器,化骨针防不胜防。”薛庭风的剑趁机刺向顾行川肋下,那里是三年前被废功时留下的旧伤。
“行川,你就算《寒冰诀》练到第九重,今天也得死在这儿!”
就在这时,洞外突然传来破空声,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冲破火墙,手里的长鞭卷着冰棱,瞬间将涌来的蛊虫冻成冰雕。
“白若雪?”薛庭风瞳孔骤缩,“你怎么会……”
白若雪没理他,长鞭横扫,逼退鬼面的同时,突然从袖中甩出枚冰符,贴在顾行川身后的冰砖上。符纸亮起时,冰砖竟缓缓移开,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
“从这里走。”她的声音带着喘息,月白裙角沾了血迹,显然是硬闯火墙时受了伤,“这是凌掌门当年留的密道,只有持寒梅玉佩的人能打开。”
顾行川一怔,下意识摸出袖中的玉佩。玉佩触到暗门的瞬间,门内突然亮起微光,照出里面刻着的字——“吾徒行川亲启”。是师父的笔迹。
“你……”他看向白若雪,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天,是她偷偷塞给他伤药,说“往南走,别回头”。
“凌掌门当年早防着薛庭风了。”白若雪的长鞭突然缠住薛庭风的剑,借力将他甩向鬼面,“他知道薛庭风心术不正,让我暗中护你。那封模仿你笔迹的信,是我偷偷换了真迹,藏在密道里。还有师父的蛊毒……”
她的话没说完,鬼面的毒针已射到眼前。白若雪旋身避开时,肩头还是中了一针,瞬间泛起青黑。
“若雪!”顾行川想去扶她,却被薛庭风缠住。薛庭风的剑招愈发狠戾,甚至不惜自伤经脉,也要逼他同归于尽。
“别管我!”白若雪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长鞭上,鞭身瞬间覆上层寒霜,“密道通向寒月湖,顺着湖底的暗流能出山谷!拿着这个!”她将个油布包扔向顾行川,“里面是《寒冰诀》第九重的真迹,还有……师父临终前录的音螺。”
油布包入手温热,顾行川摸到里面的硬物,突然明白——白若雪根本不是薛庭风的人。她留在寒霜剑派三年,忍辱负重,就是为了等今天,等他回来,等真相大白。
“走!”唐斩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刀光劈出条血路。
“我们留着是累赘!”
殷长歌已先行冲进暗门,回头喊道:“顾兄!我们在湖边等你!”
薛庭风见他们要逃,竟直接引爆了腰间的蛊囊,无数蛊虫从他体内飞出,疯了似的扑向暗门。白若雪的长鞭舞成冰盾,硬生生挡住蛊虫的攻势,后背却被蛊虫啃出数个血洞。
“行川!”她望着他,目光清亮得像寒月殿的冰灯,“告诉江湖……凌掌门是清白的,你也是。”
暗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顾行川最后看到的,是白若雪被蛊虫淹没前,突然扬起的嘴角——像极了那年演武场的初雪,她站在梅树下,对他笑说“行川剑法真漂亮”。
密道里的微光中,油布包上的血迹晕开,像朵盛开的寒梅。顾行川握紧它,指节泛白,喉间涌上腥甜——
第一楼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