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指尖悬在键盘上,塑料按键的温度还没褪尽。她转头看向厨房,母亲正弯腰捡削皮刀,佝偻的脊背在灯光里弯成月牙——七年前那个雪夜,母亲也是这样站在厨房,看着阿七把苹果核一个个塞进玻璃罐,罐口结着层白霜,像他总也擦不干净的眼镜片。
“妈,我帮你。”她走过去时,母亲手里的苹果突然渗出汁液,顺着指缝滴在瓷砖上,晕出串淡粉色的圆点。那些圆点慢慢鼓起,长成株微型梅树,枝桠上挂着枚银色的U盘,接口处缠着截毛线——是母亲当年织毛衣剩下的,阿七总偷拿去缠在鼠标线上,说“这样光标就不会迷路”。
林小满把U盘插进母亲的旧笔记本。屏幕亮起的瞬间,桌角的台历突然哗啦啦翻页,停在七年前的3月17日。那天的日期被红笔圈着,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是阿七替她标下的出院日。光标在文档里游走,调出串隐藏代码,注释行里藏着行小字:“梅花的花期是七天,思念的缓存是七年,现在该清内存了。”
窗外的梅林突然传来簌簌声。她推开阳台门,看见每朵梅花的花蕊里都浮着粒发光的种子,风过时便飘向不同的窗口。有粒落在对面楼的婴儿车里,婴儿抓着种子咯咯笑,口水沾湿的围兜上,印着只举着代码的小鸡图案——是阿七当年在医院布告栏上画的吉祥物,说“程序员都该养只小鸡,因为debug(除虫)的时候,鸡叫比咖啡管用”。
母亲端着苹果走进来,果皮线还在延长,像条银色的数据线。“阿七以前总说,”母亲突然开口,指尖划过笔记本外壳的划痕,“你写代码时咬着嘴唇的样子,和他蹲在梅林里看花苞的表情一模一样。”话音刚落,屏幕上的像素梅花突然炸开,变成漫天代码雨,落在母亲的白发上,竟长出朵真的梅花,花瓣薄得能透光。
楼道里传来邻居的惊叹。林小满跑出去,看见整栋楼的水管都在往外冒泡泡,每个泡泡里都裹着段记忆:三楼张奶奶的老花镜上,泡泡映出阿七帮她修收音机的样子;五楼的高中生捧着泡面,泡泡里是阿七教他用算法背单词的草稿纸。声控灯在这时集体闪烁,明暗交替间,墙面上的荧光笔字迹开始流动,慢慢汇成行大字:“所有未完成的,都会在春天闭环。”
她摸着手链回到电脑前,发现未命名程序的进度条走到了99%。光标在最后一行跳动,像颗等待指令的心脏。楼下的梅树突然剧烈摇晃,花瓣纷纷粘在玻璃窗上,拼出串IP地址。林小满凭着记忆敲下端口号,屏幕瞬间被绿色代码淹没,在代码的缝隙里,她看见阿七坐在七年前的病房里,对着笔记本敲字,输液管的药水滴进键盘,在按键上开出透明的花。
“小满,苹果要氧化了。”母亲的声音混着代码的蜂鸣传来。林小满转头时,母亲手里的苹果已经变成两半,果核躺在掌心,正冒出淡绿的芽。芽尖刺破果皮的瞬间,屏幕上的进度条终于走完,弹出个对话框:“程序名:《给小满的春天》,运行结果:成功。”
窗外的天开始泛白。云计算中心的光芒渐渐褪去,数据流缩回光缆,只在城市上空留下层淡粉色的雾。林小满走到厨房,看见母亲正在给玻璃罐注水,苹果核沉在罐底,像枚安静的种子。晨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在罐壁上投下梅花形状的光斑,她突然想起阿七说过的话:“代码和春天一样,都不需要注释,运行起来就懂了。”
手链在这时轻轻震动,最中间的花瓣转了半圈,露出背面的刻字:“循环结束,递归开始。”林小满低头笑了,指尖划过发烫的键盘,敲下新程序的第一行:“定义春天():”
楼下的梅林里,第一只蜜蜂正落在新开的梅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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