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遇见少年（下）：吉他？

天气无论如何都是阳光充足的，今天白栀子在家已经耽误了一个大上午了。她对面那栋楼，那扇窗正好直对白栀子这边的阳台。这个看似普通人的顾晨，他洗完漱后，走到阳台，拿起头梳在镜子面前悠然自得地耍酷，装有型，可他在这当中对面的白栀子还在为出不出门的念头而分心，根本就没有看到自己的样子有点酷。

过了好一会儿，白栀子听到对面传来一丝丝模糊的喊声。“喂——你看得见吗——”声音有点远，还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但白栀子还是听清楚了。是个男生的声音，声线有点哑，似乎没睡醒。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慢慢地拉开窗帘。顾晨还站在阳台上，看见她露头了，笑了起来。他指着窗台上的千纸鹤，嘴巴装得一动一动的，不知道在说什么。白栀子听不清，只是在呆呆地看着他。

顾晨急了，扒在自己这阳台栏杆使劲喊：“那是太—阳——！”

声音太大了，像把玻璃震碎了般，刺得白栀子耳朵都疼。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哐当”一声撞到了身后的纸箱，只是没觉得重心不稳，她早已找到平衡稳定足跟下来了。箱子里面的折纸散了一地。

顾晨不说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指了指天上，然后指一指千纸鹤，最后凭空做了个画圆圈的手势。

白栀子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看。太阳不烈，因为是躲在了云后面。她据阳光索性地想：原来刚才千纸鹤翅膀上那个歪歪扭扭的黄色图案，有圆有角的，是他画的太阳啊！

白栀子缓缓地蹲下来，仔细地拾起散落地上的蓝色折纸。她拿出一张，对折，再对折，手指像往常一样习惯又熟练地生动着。千纸鹤的翅膀渐渐成形，可她又犹豫了一下，竟然把翅膀的角度折得比平时大了些。

破了个小孔的那个千纸鹤还在她裤兜里。白栀子把它展开，小心地抚平褶皱，然后用铅笔在翅膀内侧画了个问号当记号。她又把纸重新折成千纸鹤，走到窗边，再把它放回去，这次却调整放到了最前面，好让它当兵队的老大。

对面顾晨看见千纸鹤，眼睛又亮了。他冲白栀子用力点头，转身跑进屋里，然后又跑出来，手里拿着个黄澄澄的东西。

这东西是向日葵，小小的一朵，花瓣有点蔫了。

男生把向日葵举过头顶，使劲晃了晃，又指对白栀子手中的千纸鹤。

白栀子看着顾晨举起的那向日葵，然后再看看自己的千纸鹤，瞬间明白了。她从作业本上撕下一页纸，找了支黄色的蜡笔，学着男生的思路去画太阳。

起初，她先拿起圆规，画一个很大很大的圆，看着很舒服。不过舒服却让她感到很别扭，于是白栀子扔掉圆规后再画一个，这次她徒手画出来的圆弯弯扭扭的，像一条快要沉睡下去的蛇。她咬着嘴唇，在圆圈周围画了个尖尖的角，有的长也有的短，还有一个太大，跑圆外面去了。

“这个看起来跟那个男生画的有点像了。”

白栀子内心道。一会儿，姥姥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进来：“栀子？在干什么呢？”

白栀子吓得手一抖，蜡笔在纸上划出长长的一道。她赶紧把画着太阳的纸揉成一团，塞到屁股底下。

刘长英端着碗走进来，豆浆的香味跟着飘进了房间。“快吃吧，早饭都要凉了。”她把碗一手放在栀子书桌上，眼睛扫过地板上的白色千纸鹤，又看着窗台上排着队的蓝色千纸鹤，什么也没问，只是笑了笑。

姥姥弯下腰收拾散落在地上的折纸，嘴里轻松哼着歌。阳光从她身后照进来，给她的卷发镀了一层金边。白栀子看着姥姥的影子落在地板上，突然觉得这个影子有点像千纸鹤的翅膀。

“对面四楼新搬来个大学生，听说这个大学生……”姥姥刘长英一边叠纸一边自言自语，似乎完全不在乎白栀子会听见自己说这些话，“昨天搬东西动静可真大了。听说他还会弹吉他呢，刚才我还听见他在阳台弹了几句，真好听……”

“吉他？”

白栀子咬着油条的嘴忽然停住。她看向对面的阳台，男生已经不在了，只有那件蓝白校服挂在晾衣架上，随风轻轻摇晃。

姥姥刘长英收拾完东西就走了。白栀子坐在地上，手里捏着那个画得歪歪扭扭太阳的纸团，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以前她的世界就像这些蓝色千纸鹤，整整齐齐，一成不变。可现在，一“飞来”两只白色的千纸鹤，二上面还画着两个不圆的太阳。

她慢慢松开手，小心翼翼地把纸团展开，试图抚平上面的皱痕。然后随便拿起一支黄色的画笔，在那个失败的“太阳”旁边，又画了个歪歪斜斜的圆圈。

这次，她故意让线条抖得厉害一些，还在圆圈旁边多画了几个尖尖的角。画完之后，她把画举到窗边，对着太阳光看着。阳光透过画纸，黄色的太阳好像真的亮起来了。

白栀子看着那个不圆的太阳，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一下。

就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但她自己没发现，地板上那些原本排列整整齐齐的蓝色千纸鹤，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摆成了一个弯弯的月亮形状。

窗外，断断续续的吉他声又响起来了。那些看不见也摸不着的音符随着声儿一跳一跳的，像快活的小兔子。白栀子把脸颊贴在玻璃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她看见对面四楼的窗帘又动了一下，这次她没有躲开。

就在白栀子分神之际，她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刚才和顾晨一番没有逻辑的玩笑当中——她握住的那一支黄色蜡笔，无意间地动，转了个圈，在纸上画出一道弯弯的弧线。

就好像笑容般灿烂。

妈妈！

白栀子喊着王楚梅，可是无人应答。因为她已经两天呆在房间里了，足不出户。其实王楚梅已经回鎏金福利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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