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集：当街撒泼？

晨雾就像一层裹着将星桥的薄纱，青石板路面被雨水冲洗得发亮，倒映着刚冒头的朝阳碎金色般的光点。河面上腾起的水汽顺着桥洞蜿蜒而来，和桥面的薄雾缠在一起，让早起来摆地摊的人们都像踩着祥云走。

风里夹着花草的芬芳，水苔的腥气，还有早餐摊飘来的葱油香味，混合成一种热腾腾的烟火气。

刘长英把折叠小桌摆在桥栏边的时候，晨雾就从她的英伦风衣直溜走。她哈了哈口气搓了搓手，脸上的腮红越来越深，就像猴子屁股，一边围围巾一边摆弄货物：“栀子你看，我们摆了个好位置，水风拨凉拨凉的，人人来往都能看见咱们的货来光顾。”

白栀子站在姥姥身后的半步不远，她穿着的那件新蓝花裙洗得有些发硬，裙摆上还能看清楚有褶皱的痕迹，她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眼睛不停一眨又一眨地盯着桥底中来来往往的人脚。皮鞋、运动鞋，还有的雨靴，皮凉鞋，有的沾了污泥，有的踩了水洼，溅出一片又一片的小浪花。这些看起来就像移动的图案，让她头晕得发不出声。

刘长英从麻袋里掏出三个玻璃瓶，摆在铺了白桌布的桌子上。阳光穿透薄雾照进来，玻璃瓶里的彩色千纸鹤仿佛突然活过来一样，在橘黄色温阳的光晕下微微颤动。红的像樱桃，粉的像桃花，蓝的像摘下片晴空。

“你看这蓝的，多像上次咱们去公园的那片湖。”刘长英拿起一个蓝色纸鹤，故意放慢动作放入瓶里，“每个小纸鹤都带着对栀子的祝福呢。”

白栀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小物件，是那一件串着仙鹤吊坠的千纸鹤。她轻轻地把它摆到最前面的玻璃瓶边沿，像放了一个小小的守护神。冰凉的金属吊坠碰在玻璃就有着一股凉意。

“吱呀——”对面的早餐摊开起遮阳伞的声音刺得白栀子肩膀一缩。她埋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在裤缝里画圈——这是顾晨教她的放松方法，像在愈合心中那只受惊的兔子。

这个时候，顾晨出现了，他背着挂着公仔的新书包从桥东边那头走过来，步子轻快得像是要飞。晨雾在他身后散开，阳光正好落在他扬起的侧脸上，把浓密油亮的黑发被染成闪光的金彩彩。当他的视线扫过桥栏边的纸鹤摊时，整个人猛然顿住，就像被神秘魔法给定住。

白栀子感觉到那一道熟悉的目光出现，缓缓抬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看见顾晨眼睛里的惊讶像海气泡一样炸开，随后慢慢变成温柔的笑意，就像清晨刚刚融化的糖块。

顾晨没有立刻过去，只是歪着头看着那些玻璃瓶。他的视线落在最前面的那只银色千纸鹤上时，睫毛轻轻抖动了一下——雨夜福利院办公室的画面突然重现，女孩举着这个小东西，像举了一把利剑。

白栀子的手指悄悄蜷了蜷，嘴角有几处几乎看不见的上扬动作。她从桌底下单手轻力拖出小木箱，翻出那个画满千纸鹤的笔记本和半截蜡笔。这些本子是她的“嘴巴”，而顾晨也少数能读懂“这本书”的人。

顾晨这才慢慢地走过来，脚步放得很轻很轻，就像怕踩痛地上的影子。他刚站稳，就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粗鲁的喊叫，又像整了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泊里，熄灭了这个神清气爽带点暖呵呵的晨雾。

“好啊，我看你们能躲到哪去！”

声音越来越近，这个呼吁就是带着酒气和唾沫星子的味道，有点令人作呕。马尚史的身影从桥西那头冲来，深色古板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在脖子后，头发像被雨水打湿的拖把。他眼睛瞪得烧红，一眼就锁定桥洞内的纸鹤摊，像饿狼看见肉。

“还敢出来卖东西！”马尚史几步冲上摊前，大手一把直接抓住最前面那个最大的玻璃罐，“用我女儿挣钱？问过我这个当爹了没有！”

“啊！”白栀子发出一阵短促的惊叫，整个人扑在玻璃罐上，指甲深深掐进冰凉的罐壁。那些千纸鹤是她和顾晨折了三个夜晚才装满的，每一个都有着呕心沥血的心思，每一只纸鹤翅膀上还标着小小的“安”字。

“安”字可以是安静、安乐、平安。

刘长英被推得踉跄后退，风衣下摆甩开，差点带翻一旁那个卖豆浆包子的小摊。“马尚史你个畜生！”她站稳后就扬手抓起装零钱的铁罐就砸过去，“这是我外孙女！十六年前你在哪儿？现在还想来占便宜！”

顾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两人中间（因为他有移形术）。他个子还没马尚史高，却把白栀子挡得严严实实，脊背挺得像根钢板。“马先生，请你放开她吧。”他声音很稳，丝毫不见起伏，却让马尚史动作僵了一下。

“又是你这个小杂种！”马尚史把火气全撒在了顾晨身上，“上次没揍你这次是不是又皮痒了？”他说着就扬手要打。

“住手！”刘长英叫起来扑来直抱住马尚史的胳膊，“光天化日还想打人？”

围观的人们慢慢引来，像涨了潮水。

“哟呵？丈母娘你！”马尚史看着那些路人都挤在这看笑话，这时刘长英顺手拿了别人摊主的锅铲，大开杀戒，“谁是你丈母娘？我没有你这种女婿！流氓！滚！”

买菜的大妈们交头接耳，骑着滑板车的小孩也停下。晨雾散了，阳光把这吵闹照得清清楚楚。

“大家快过来看啊！”马尚史突然对着人群嚷嚷起来，声音又尖又亮，“这老虔婆拐走我女儿十六年，现在拿她当摇钱树！还有没有王法了！”他挤眉弄眼地假哭，眼角却瞟着那个装满纸鹤的玻璃罐。

白栀子觉得脑袋里装了封死的沙漏，嗡嗡直响。她开始不由自主地摇晃身体，脚尖在青石板上磨出沙沙的声音，一群人的目光就像无数根针刺着她，发怕。她想逃，却因舍不得玻璃罐死死抱紧，“不能抢…”

“不是这样的！”刘长英急得满脸通红，“栀子是我外孙女，他当年…”

“当年什么当年？”马尚史打断她，“血缘关系摆在这儿！拐走人家还有理了？”马尚史突然大力推开刘长英。

顾晨反应极快，伸手抓住了马尚史并直接识破他的阴谋，“她不会跟你走的！”

马尚史觉得被一个半大孩子制住很丢脸，于是一下子掀了桌子，哗啦地打翻三个玻璃瓶。

瓶子摔碎的那一刻，白栀子就开始“啊”地惨叫起来，心里像插了把刀，无比绞痛。

马尚史听到白栀子的叫法和上次的不一样，这时，白栀子生气了，一把扑向马尚史，而指甲无意划伤了他手背，马尚史疼得就要对白栀子下狠手。

顾晨见机会喊了一声“住手”阻止了马尚史，立刻抱着白栀子转了个圈，狡猾的马尚史猛然间一拳砸在他背上，硬生生地替白栀子挨了这一下。

她看着这些千纸鹤都湿透了，白栀子突然从顾晨怀中挣开去捡那些软塌塌的纸鹤，而马尚史的伎俩会得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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