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渗出的血珠滴落在青砖上,发出“嗒”的轻响。那些停滞的黑发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齐刷刷地转向血珠,发梢微微颤动,像是在贪婪地嗅闻。陈默攥着玉佩的手心被硌得生疼,裂开的缝隙越来越大,暗红色的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淌,在手腕上汇成细小的溪流。
他突然想起日记里那句“用朱砂混着黑狗血画了符阵”,爷爷当年镇住井里的东西,靠的或许不只是符阵和玉佩,还有……血?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黑发堆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无数只白色的眼睛同时转向陈默,瞳孔里翻涌着浓稠的怨毒。那颗被黑发包裹的头颅缓缓低下,发间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牙齿,又尖又细,像是无数根打磨过的骨针。
“陈家的血……”重叠的嘶吼里多了几分癫狂,“和当年一样的味道……”
陈默的后背撞上了堂屋的门框,后腰的伤口被撞得发麻。他这才发现,刚才被黑发缠过的脚踝已经起了一层青黑色的疹子,像是被冻坏的冻疮,又痒又疼。铜镜碎片的金光越来越暗,边缘的温度也降了下去,刚才划伤黑影的威力似乎在快速流失。
“不能让它拿到血。”陈默咬着牙往后退,视线扫过院子时,突然发现井台边的碎砖堆里,那个女人的半截身子正从漩涡里往外挣。她的肩膀被青黑色的手死死按住,脖颈后仰,露出纤细的锁骨,皮肤上爬满了黑色的血管,像是有无数虫子在皮下蠕动。
“玉……给我……”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染着哭腔,“只有我能……”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只从水里伸出来的手捂住了嘴。那只手的指甲缝里嵌着几片碎玉,陈默猛地想起爷爷日记里夹着的碎玉片——难不成,那就是这枚玉佩的碎片?
就在这时,缠向血珠的黑发突然动了。它们像被风吹动的墨汁,在地面上蜿蜒流淌,速度快得惊人,瞬间就爬到了陈默脚边。他抬脚去踹,却被几根发丝缠住脚踝,一股冰冷的力道顺着骨头往上钻,疼得他差点跪下去。
“滋啦——”铜镜碎片再次划过黑发,这次冒出的白烟淡了许多,碎片边缘甚至泛起一丝黑痕。陈默心里一沉,这面镜子显然撑不了多久了。
玉佩的裂缝已经蔓延到了边缘,再用力恐怕就要碎成两半。他看着掌心不断渗出的血,突然有了个疯狂的想法——爷爷当年用的是黑狗血,可日记最后一句却说“守住玉”,如果这玉佩需要的不是狗血,而是……陈家的血呢?
这个念头刚落,缠住脚踝的黑发突然剧烈抽搐起来。陈默低头一看,原来是玉佩的血滴在了发梢上,那些黑发像是被烫到的蛇,疯狂地蜷缩扭动,瞬间化成了一滩黑色的脓水,在地上留下腥臭的印记。
“有用!”陈默眼睛一亮,攥紧玉佩就往井边冲。既然血能伤到它们,或许也能救那个女人——至少现在看来,她和井里的东西不是一伙的。
刚跑出两步,天**然暗了下来。那些垂落的黑发雨帘猛地收紧,像巨大的黑布罩住了整个院子。陈默的眼前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只有手里的玉佩还在渗出暗红的光,勉强照亮脚下三尺之地。
“找到你了……”
无数声音在黑暗里穿梭,有的尖利如孩童啼哭,有的苍老如风中残烛,还有的……像极了爷爷生前的嗓音。陈默的心脏骤然缩紧,猛地想起守井人的话——“陈家的人,都得留下陪她”。
这些声音,难道是历代死在井里的陈家先辈?
黑暗中突然伸来一只手,指甲涂着鲜红的蔻丹,正是那个女人的手。陈默下意识地躲开,却被她死死抓住手腕。女人的手冰凉刺骨,掌心却刻着一个符号,和黄纸符上的朱砂印记一模一样。
“用你的血……画符……”女人的声音贴在他耳边,带着水汽的潮湿,“井壁第三块砖……有阵眼……”
话音未落,她的手突然被一股巨力拽走,黑暗中传来骨骼碎裂的脆响。陈默听见女人的惨叫渐渐沉下去,像是被拖回了井水深处。他咬着牙摸出铜镜碎片,借着玉佩的微光往井边摸,手指突然触到一块凸起的青砖。
是井壁边缘的砖。陈默顺着砖缝摸索,果然在第三块砖上摸到个凹槽,形状和女人掌心的符号一般无二。他举起玉佩就要往凹槽里按,却听见身后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
“哗啦——哗啦——”
这声音比之前更近,就在堂屋门口。陈默猛地回头,借着玉佩的红光,看见守井人的黑影正站在门槛上,脖子上的铁链绷得笔直,链头深深嵌进砖缝里。他的脸依旧是两个黑洞,却有粘稠的液体顺着下巴往下淌,滴在铁链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你在帮她?”守井人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你知道她是谁吗?”
陈默没心思回答,转身就要把玉佩按进凹槽。守井人突然暴怒起来,铁链像活过来的蛇,带着风声缠向他的腰。陈默往旁边一滚,铁链擦着他的后背扫过,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
“她是井里的东西喂大的!”守井人嘶吼着扑过来,粗布褂子下的空洞里翻涌出更多黑发,“当年就是她骗你爷爷偷了玉佩,害了整整一族人!”
陈默的后背撞上井壁,疼得眼前发黑。他看着扑过来的黑影,突然注意到对方脖子上的铁链——链环内侧刻着细小的符号,和黄纸符上的一模一样。这不是普通的铁链,是用来镇邪的法器!
“那你为什么要守着她?”陈默突然反问,同时将铜镜碎片狠狠刺向黑影的脖子。
碎片没入黑影体内的瞬间,守井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脖子上的铁链突然崩断,断口处冒出刺眼的红光。黑影的身体开始透明,陈默这才看清,他的胸口插着半截玉簪,簪头染着暗红的血,和玉佩渗出的颜色如出一辙。
“我欠她的……”守井人的声音弱了下去,身体渐渐化成黑烟,“欠她一条命……”
黑烟散去的瞬间,陈默听见井里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漩涡中心的黑发头颅猛地拔高,发间的眼睛集体转向他,里面的白色褪去,露出和人眼一样的瞳孔——全是陈家人的脸,有爷爷,有素未谋面的太爷爷,甚至还有……年幼时的他自己。
“该献祭了。”重叠的声音里多了陈默自己的嗓音。
井壁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第三块砖上的凹槽发出红光。陈默看着手里即将碎裂的玉佩,又看了看漩涡里不断挣扎的女人,突然明白了日记最后那句“守住头发,守住玉”的真正意思——头发是井里怪物的本体,而玉,是用来喂养它的祭品。
爷爷当年偷玉佩,根本不是为了镇邪,而是为了……延续献祭。
玉佩在掌心彻底碎裂,暗红色的血珠溅在陈默脸上。他抹了把脸,突然抓起一块最大的碎片,朝着井壁的凹槽狠狠按了下去。
“要献祭,也该换个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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