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药渣里的秘密

张嬷嬷派来的两个婆子，一个姓刘，一个姓王，都是些手脚粗壮、眼神却格外活络的角色。

两人一进西跨院，便里里外外打量个不停，嘴里啧啧有声，话里话外都透着对这偏院的鄙夷。刘婆子更是直接往正屋的椅子上一坐，翘着二郎腿道：“二小姐，不是老奴多嘴，这院子也太寒酸了，难怪夫人不放心。往后有啥活计，您尽管吩咐，咱们姐妹别的不说，手脚还是麻利的。”

沈微婉只当没听出话里的轻慢，淡淡道：“有劳二位嬷嬷了，院里也没什么重活，平日里扫扫落叶、看看门户便是。”

她说着，让春桃拿了些碎银给两人：“这点心意，嬷嬷们买些茶水喝。”

刘、王二人见了银子，脸上的倨傲淡了些，接了银子揣进怀里，嘴上却客套：“小姐太客气了。”

可自始至终，两人的目光都没离开过沈微婉的举动，连她去灵前添灯，都有婆子假装擦桌子，远远地盯着。

沈微婉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吃过晚饭，她借口守灵，让春桃带着其他下人去偏屋歇息，自己则留在了灵堂旁的小耳房里。

刚坐下没多久，窗外便传来轻微的响动。沈微婉吹灭烛火，借着月光走到窗边，见刘婆子正踮着脚往屋里张望，嘴里还嘟囔着：“这丫头片子，大半夜不睡觉，在屋里捣鼓啥呢？”

沈微婉心头冷笑，转身从木箱里取出春桃白天收好的药渣。药渣已经晒干，结成了块，她用一根银簪细细挑开，一点点辨认里面的药材。

母亲喝的是止咳平喘的方子，里面本该有杏仁、贝母、甘草几味药。可此刻挑出来的药渣里，却混着几片形状怪异的叶子，颜色暗沉，散发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腥气。

这不是方子上的药。

沈微婉的心跳骤然加快，她捏起那片叶子，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看了看——叶片边缘有锯齿，叶背泛着紫晕，倒像是……“醉鱼草”。

她曾在母亲的医书里见过这种草，说是有微毒，少量混入汤药中，不会立刻致命，却能让人四肢乏力、精神昏沉，若是长期服用，更是会损伤心脉，让人看似病弱，实则是被毒素慢慢掏空。

母亲的咳嗽总不好，心口发闷，难道不是病，而是中了毒？

那她落水……会不会是因为毒发无力，才被人趁虚而入？

沈微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手里的银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谁？”窗外的刘婆子听到动静，立刻喝问了一声。

沈微婉迅速将药渣和醉鱼草叶包进油纸里，藏进床板下的缝隙中，然后打开房门，故作茫然地看着刘婆子：“刘嬷嬷怎么还没睡？”

刘婆子眼神闪烁，讪讪道：“起夜路过，听见屋里有响动，来看看小姐是不是需要帮忙。”

“劳嬷嬷挂心了，我只是不小心碰掉了东西，”沈微婉侧身让她进来，“嬷嬷要不要进来喝杯热茶？”

刘婆子眼珠一转，假模假样地进了屋，目光飞快地扫过桌面和地面，见没什么异常，才笑道：“不了不了，小姐早些歇息，老奴先回去了。”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沈微婉关上门，后背已沁出一层冷汗。

醉鱼草是院子里常见的植物，谁都能轻易采到，但若非刻意，绝不可能混进母亲的汤药里。会是谁？是负责煎药的丫鬟，还是……背后指使她的人？

嫡母李氏？嫡姐沈清瑶？

或者，还有更深层的人？

她走到灵前，看着母亲的牌位，声音低哑：“娘，您放心，女儿一定会查清楚，是谁害了您。”

长明灯的火苗轻轻晃动，仿佛是母亲无声的回应。

接下来的两日，沈微婉表面上依旧是那副温顺守孝的模样，每日除了给母亲上香，便是在小耳房里看书，对刘、王二婆子的监视视若无睹。

可暗地里，她让春桃悄悄去查煎药的丫鬟。那丫鬟是李氏陪房的女儿，名叫小翠，平日里看着老实，可这几日却总躲着西跨院的人。

春桃费了些功夫，才从一个和小翠相熟的小厨房杂役嘴里套出话来——柳姨娘落水前一日，小翠曾被张嬷嬷叫去正房，回来后便魂不守舍，煎药时更是频频出错。

线索，又指向了李氏。

出殡前一天，沈相沈敬言终于踏入了西跨院。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常服，面容清癯，眼神却透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他站在灵前，象征性地烧了三炷香，便转身看向沈微婉，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你母亲的后事，李氏都安排好了，你没什么意见吧？”

沈微婉低头：“女儿谢父亲关怀。”

沈敬言似乎对她的顺从很满意，点点头：“你是个懂事的。柳氏去了，你在府里便更要谨守本分，莫要给我惹麻烦。”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过几日宫里有宴，你嫡姐要随你母亲去赴宴，你也一并准备着，跟去见见世面。”

让她去宫宴？沈微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父亲这是要把她也当成联姻的筹码，拿出去示人了。

她攥紧了袖中的手，低声道：“父亲，女儿还在孝期，怕是不便赴宴。”

“不过是个庶母，哪来那么多讲究，”沈敬言皱了皱眉，语气带着不耐，“让你去你就去，安分些，别给我丢人。”

说完，他不再看她，拂袖而去，仿佛多待一刻都是浪费时间。

沈微婉站在原地，看着父亲的背影，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母亲尸骨未寒，父亲非但不问死因，反而只想着利用她的婚事攀附权贵。在这相府里，果然没有亲情，只有利益。

她抬起头，望着灵堂上方“奠”字，眼中最后一点温情彻底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决心。

宫宴也好，算计也罢，她都接下了。

但她绝不会任人摆布。

明日母亲出殡，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那个下毒的小翠，开口说话。

锦绣重燃：庶女谋江山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