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隆四十年的春雪,铺天盖地,比往年来得更凶猛些。
青岩镇外狼牙谷积雪已有半尺厚,林安言蹲在一处避风的崖下,指尖捏着一株刚从冻土里挖出的雪灵芝。那褐色菌盖上还裹着一层薄冰晶,她呵出一团白气,小心翼翼地将药材放进了竹篓。竹篓沿上挂着半串晒干的红景天,这是前几日答应给镇西张猎户治风湿用的药。
郭艳:阿言!该回去了!
谷口传来外婆郭艳急促的呼喊,苍老的声音被呼啸的风雪撕扯得断断续续,散落在雪地上。
林安言应了一声,背起竹篓转身往回走。粗布裙摆扫过积雪,露出的脚踝已经冻得通红,她却满不在乎,反倒踮起脚尖摘下一枝悬在崖边的冰凌,对着阳光看折射出的七彩光晕,嘴里哼起了不成调的童谣。那是外婆教她的,说是她刚会说话的时候,在长安城里听过太医院药童唱的。
郭艳:疯跑什么?
郭艳接过竹篓,枯瘦的手指触到她耳后。
郭艳:又沾了雪水,仔细别着凉。
老人将一件旧棉袄披在她身上,棉袄领口绣着半朵含苞待放的山茶花,针脚歪歪扭扭,是十年前离开长安时,父亲林起缘熬夜为她缝制的。
林安言搂着外婆的胳膊朝镇上走去,忽然鼻尖动了动。风中除了冰冷的雪味,竟混着一丝极淡的血腥气,如冬日冻裂的伤口般隐匿在积雪之下,若有若无。
林安言:外婆。
她停下脚步。
林安言:你闻到了没?
郭艳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浑浊的眼睛望向镇口的老槐树——往年这个时候,总有几个戍卒围着火堆取暖,而今天连个人影也看不到。她猛地抓住林安言的手腕,往旁边的药铺跑去,手指紧紧攥着孙女左肩胛骨的位置。那里藏着一块枫叶形状的淡红胎记,是林家世代药人的标志。
郭艳:锁门,点灯,快去把后院地窖的暗门打开!
郭艳的声音微微发颤,但语气异常坚定。
郭艳:快!阿言听着,那暗门伪装成了青石砖,就在腌菜缸旁边,搬开第三块砖就能摸到机关!
林安言从未见过外婆这般模样,手忙脚乱地闩上门板时,听见后院传来了叮哐作响的声音,夹杂着老人压低嗓音的急促叮嘱。
郭艳:进了地窖就把机关扣死,里面有我备好的干粮和水,能撑三天!记住,不管听到什么动静,哪怕是我喊你,都不许出来!
门刚闩好,镇口便传来了马蹄轰鸣声,不是寻常商旅的缓慢踏步,而是铁骑狂奔的震响,伴随着铁器碰撞的铿锵,还有……人的惨叫。
“搜!给我仔细搜!”
陌生男子的声音撞在门板上,带着浓重的肆连口音。
“殿下说了,青岩镇必有元怡细作,活捉带回去!”
门板被刀柄砸得咚咚作响。林安言正要往后院跑,后窗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冷风裹挟着雪花灌进来。她还没来得及呼喊,就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捂住嘴巴,拖进了柴房。挣扎间,她看见柴房角落里倒着李大婶——昨天还送她红薯的邻居,此刻胸口插着一支羽箭,圆睁的眼睛像是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马嘉祺:安分点。
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透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
马嘉祺:不然,现在就剜了你的舌头。
他拽着林安言往外走,经过后院时,她瞥见腌菜缸倒在地上,第三块青石砖被掀在一旁,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那是外婆让她躲进去的地窖。然而此刻,洞口空荡荡的,外婆并不在里面。
林安言的心猛地一沉。
镇口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个被抓的女子,都是青岩镇没能躲过去的。林安言被推搡着站进人群,抬头看见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个戴面具的男人。玄铁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右脸覆着一个黄金狼首面罩,狼眼镶嵌着两颗红宝石,在雪地里泛着血色的光芒。
“肆连的烬阳君……”人群中有人低声啜泣,“是影狼卫……”
这时,两个影狼卫押着一名老妇人走了过来,正是外婆!郭艳额头淌着血,花白的头发被雪水浸湿,贴在脸上。然而当她看见林安言时,突然拼命挣扎起来,嘶哑地喊道:
郭艳:那丫头不是青岩镇的!她是路过货郎家的!你们抓错人了!放了她!
影狼卫抬脚踹向她的膝弯,老人“咚”地跪在雪地里,却仍然昂着头,瞪着马上的男人,目光如刀,似要将他烧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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