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拍了拍前方马夫的肩膀,嗓音带着几分催促喊道:“喂,别睡了,快走吧。”马夫被惊得一个激灵,连忙坐直了身子。而我转过头时,却迎上了慕容燕那双深邃的眼睛
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我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有些发毛,朝他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怎么了?”
“为什么要跟过来?”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依然冷冽如霜。眉宇间隐约透出倦意,眼下一片青黑,在他那张素来清隽的脸上显得尤为突兀。
“家里太无聊了,就出来咯。”我懒洋洋地往后一靠,语气漫不经心,目光随意地扫过他,似乎对他的质问毫不在意。
他垂下眼睑,沉默片刻,才缓缓吐字:“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话未说完,他突然停住了,像是在斟酌措辞,又像是压根没力气再多说一句。
“诶,那可不行,我爹肯定发现我跑出来了,我回去不是死路一条吗?”
“那也比……”
“唉呀,没事的,倒是你,自己小心点吧。”
我翘起二郎腿,从桌上抓起一个葡萄便往嘴里塞。
车外的大雪还不停的下,马蹄踩在雪上发出“哒哒”的声音,我打开窗,此时天边终于出现了一片鱼肚白,风拍打着车身,发出“呼呼”的声音。
我悄悄看向慕容燕,却刚好对上了一双眼睛。
不得不说,慕容燕的眼睛真的很好看,狭长的眼眶中,黑色的瞳仁嵌在里面,眼尾带着淡淡的桃红。
我被吓了一跳:“干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视线移回了书上。
沉默之中 ,马车却突然停下,风雪中,马夫的声音从前面艰难的传进车中:“殿下,雪……太大……车不能在往前走了……”
声音断断续续,而慕容燕却似乎早有预料,只是平静的准备下车。
刚下车雪就突然大了起来,披在身上的狐裘在此刻仿佛消失了般,寒气如毒蛇般顺着我的手臂蔓延至我整个身体。
风吹得我眼睛都睁不开,而在前面慕容燕感觉要飞起来了,还打了个寒碜。
马夫在雪地里艰难前行,到了我两的面前。他大喊道:“殿下,马车不能在走了,驿站就在前面,您们先走吧,我去旁边的牛棚里躲躲,毕竟您的行李现在不可能运过去了。”
慕容燕点了点头,转身朝着马夫指的方向走去。
雪已经到了我的小腿,每走一步都是煎熬,我看向身后慕容燕,他也穿了一件大氅,雪到了他的大腿,正是因为如此,他走得十分缓慢。
我看得心急,在原地等了会儿,趁着这空隙,我观察了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条路没错,但四周一片雪白,旁边还有很多树,在战场常年厮杀的经验告诉我,这儿绝对不对劲,可我也没有发现什么。
这时慕容燕到了我的旁边,他用大氅挡着风,用眼神询问我为什么停下。
看见他在雪里的一半身子,我脑子一热,我弯腰将他抱了起来。慕容燕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叫了一声:“干什么?!”
我无奈出声:“你看看这雪,等再下会儿你还能走吗?”
慕容燕顶着风望去,便没有说话。
他真的好轻,感觉还没一件兵器重,身上的温度也很低。
但轻归轻,这雪怎么越来越大了啊!
我欲哭无泪,也不能半路把人放下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正想着,慕容燕突然动了动。他抱着我的脖子凑到我的耳边轻声说道:
“准备好,他们要动手了。”
热气打到我的耳朵上,让我不禁红了脸。
但我还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疑惑的看向他,发现慕容燕正盯着路旁的树。
望过去,这才发现树上虽全是雪,但还是可以隐隐看出几个人影在其中做着轻微的动作。
接连看了几棵树,都是如此。
“人有点多,你能行吗?”慕容燕在怀中说到。
我脸一黑,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黑衣人便从天而降,落在我们的面前。他从怀中拿出一个想哨子的东西放入口中,冷冷的盯着我们。
我暗叫不好,放下慕容燕冲上前去,可已经来不及了,尖锐的哨声穿过风雪,树上的雪开始抖落。
眼前瞬间出现了几十个人,他们每个人都用布蒙着脸,也不知道是谁的人。
没有办法,我抽出剑,冰冷的剑锋在漫天风雪中划出一道寒芒,瞬间割裂沉重的空气。
我身体如离弦之箭般迎向最先落地的那个吹哨者。
剑光如电,直刺对方咽喉。那黑衣人显然没料到我反应如此迅捷,仓促间举刀格挡。“铛!”金铁交鸣之声刺耳,火星在雪幕中一闪即逝。巨大的力道震得他手臂发麻,踉跄后退。
然而,就在这瞬息之间,其他黑衣人如同被惊起的寒鸦,动作迅捷而诡异,落地无声,只有刀锋划破风雪的细微锐响。几十双冰冷的眼睛透过蒙面巾,锁定了我和我身后的慕容燕。杀气如同实质的冰锥,刺骨而来。
我冷哼一声,手腕翻转,长剑挽起一片密集的剑花,将试图绕过我扑向慕容燕的两名黑衣人逼退。雪地极大地限制了身法,每一步都深陷其中,但我凭借战场磨砺出的悍勇,硬是在原地划开一片禁区,剑势大开大阖,带着一夫当关的惨烈气势。
“别管我,你自己小心!”慕容燕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他并未如我想象般惊慌失措,反而异常冷静。我眼角余光瞥见他已从大氅内侧抽出了一柄短小精悍的匕首,刃身幽蓝,显然淬了剧毒。他背靠着一棵被积雪压弯了枝桠的大树,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盯着围攻者的动向,身形虽单薄,却透着一股临危不乱的镇定。
“废话!站好!”我头也不回地吼道,反手一剑削断了一名试图从侧面偷袭的黑衣人手腕。惨叫声被风雪淹没,断手和弯刀一同落入深雪,染红一片。温热的血液溅在冰冷的雪地上,瞬间凝结成暗红的冰珠。
每一次格挡、每一次闪避都消耗巨大。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如同刀割。
“左三,下盘不稳!”慕容燕声音突然在混乱的风雪声中清晰地传来。我几乎是本能地顺着他指点的方向,剑尖斜斜向下疾刺!
“噗嗤!”剑锋精准地穿透了那名正欲挥刀砍向我左腿的黑衣人膝盖。他惨嚎着跪倒在地。慕容燕的眼光毒辣得可怕!
“右后方,小心暗器!”几乎是同时,慕容燕的警告再次响起。我猛地一个旋身,长剑在身后舞成一片光幕。“叮叮叮!”几枚细小的黑色飞针被磕飞,钉入旁边的树干,针尾兀自颤动。
有了慕容燕精准观察和提醒,压力骤减。我精神一振,剑法更加凌厉狠辣,不再一味防守,开始主动出击。每一次挥剑,都带着战场上磨砺出的杀伐决断,力求一击毙敌或使其丧失战力。风雪中,剑光闪烁,血花飞溅,惨叫声此起彼伏,又被狂风卷走。
然而,几名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突然改变策略,分出四五人,悍不畏死地朝我猛扑,以身体为盾牌,死死缠住我的剑锋,试图将我拖在原地。另外几人则如同鬼魅般,从不同角度,绕过我的防御圈,直扑倚靠在大树旁的慕容燕!
“找死!”
一股狂暴的戾气直冲头顶。长剑猛地荡开面前两个以命相搏的黑衣人,不顾身后袭来的刀风,强行拧身回救。背后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显然被划中了,但我已顾不得许多。
慕容燕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眼神依旧冰冷。他身形异常灵活地侧身,避开了第一把当头劈下的钢刀,手中淬毒的匕首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抹过另一名刺客的咽喉。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竟带着一种奇异的优雅与致命的效率。那人捂住喷血的喉咙,嗬嗬作响地倒下。
但终究寡不敌众。一名刺客的刀尖已堪堪触及慕容燕的大裘!
一股怒火在心中升起,我下意识冲了过去,剑带着我所有的愤怒和力量,如怒龙出海,后发先至,狠狠劈在那刺客持刀的手臂上!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那刺客的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钢刀脱手飞出。他发出凄厉的惨叫,捂着手臂滚倒在雪地里。
我一步踏前,将慕容燕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背上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鲜血浸湿了内衫,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变得冰凉粘腻。风雪更急了,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剩余的十几名黑衣人将我们团团围住,形成一个死亡的包围圈。他们暂时停止了进攻,似乎在调整,也似乎在等待新的指令。雪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具尸体,鲜血在洁白的雪地上晕开,如同绽开的、狰狞的墨梅。
天地间只剩下风雪的咆哮和我们沉重的喘息。汗水混合着血水,从我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剑脊上,瞬间凝结成冰。慕容燕紧贴在我身后,我能感觉到他轻微的颤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刚才的搏杀消耗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他握着匕首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还能撑多久?”慕容燕的声音贴着我的后背传来,气息有些不稳。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了血腥味,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我握紧了剑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咯咯作响,死死盯着包围圈外那个似乎是小头目的黑衣人。
“撑到他们死光为止。”我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我不知道我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我打了多久。等我反应过来,周围一片寂静,地上全是尸体。
这时,背后的伤痛才开始向全身蔓延,手臂酸痛异常。
我转身看向慕容燕,他竟不知何时也受伤了,胸前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染红。
我向他走过去,每一步都撕裂着我的伤口,让我痛苦万分,等走到他面前时,我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就往前倒去。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红木的天花板,也听不到了风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终于到了,啊啊啊啊,不用吹风了!!!
还没开心完,慕容燕的声音就从旁边传进耳朵:“怎么?被打傻了?”
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望去。
慕容燕就坐在我的床边,他一只手撑着脑袋,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我坐了起来,看了看四周——房间不大不小,旁但设施有些简陋,家具少的可怜。外面还在下着大雪,不过已经小了很多。
“你早就知道有那群人了吧?”我平静的说道。
也许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慕容燕挑了挑眉,低头不知想了些什么。蜡烛一点一点的变短,他也终于点头:
“那是慕容楷的人。”
“哈?”
“其实这次去金陵也是他设的局,他想杀死我。”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慕容燕,你是傻子吗?”
“我妹妹在那。”
我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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