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余晖漫过星轨

球幕影院的灯光亮起时，林溪的手指还停在帆布包侧袋里。穹顶的星光尚未完全褪去，朦胧的光晕里，她看见江熠正偏头看她，睫毛上还沾着虚拟星尘似的，眼神亮得像刚从银河里捞出来。

“好看吗？”他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溪猛地收回手，指尖捏着那个小小的纸方块，纸角被汗濡湿了一点。“嗯，”她点头，喉咙有点发紧，“像真的在宇宙里飘。”

散场的人流像缓慢流动的星云，把他们裹着往外走。走廊里的壁灯重新亮起，照得猎户座照片上的参宿四泛着暗红的光。林溪忽然想起江熠说过它会变成超新星，几千万年后的光，此刻正隔着时空落在他们身上。

“去那边看看？”江熠指向大厅另一侧的行星展区，那里立着几个巨大的行星模型，木星的条纹在灯光下缓缓转动，像一块悬浮的玛瑙。

林溪跟着他走，手指在口袋里把纸条捏得更紧。走到土星模型旁时，她终于忍不住悄悄展开了纸角——上面是江熠的字迹，笔锋很轻，带着点跳跃的弧度：“刚才在星河里，数到第287颗星时，发现你比它们都亮。”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慌忙把纸条折好塞回去，抬头时正对上江熠的目光。他好像什么都没看见，正伸手去够土星环的模型，金属支架被碰得轻轻晃动，环上的光斑落在他手背上，像细碎的星子。

“你知道吗，土星环其实很薄，”他忽然开口，指尖在环上轻轻划过，“虽然直径有几十万公里，但厚度可能只有几十米，像一张摊开的薄纸。”

林溪凑近看，模型的环是半透明的塑料，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进来，在环内侧投下弯弯的影子，刚好落在她的手腕上。“像被星星系了根带子。”她小声说。

江熠的目光落在她手腕的影子上，顿了顿，忽然笑了：“等会儿去看日晷吗？听说下午四点的影子最好看。”

天文馆中央的庭院里立着一座青铜日晷，指针的影子随着太阳西斜慢慢挪动。他们走到时，几个老人正围着日晷讨论时间，看见两个年轻人过来，笑着让开了位置。

“你看，”江熠指着指针投在刻度盘上的影子，“现在是16点03分，影子刚好指在‘未’时和‘申’时之间。”

林溪蹲下身，指尖沿着影子的边缘划过去，地砖被晒得有点烫。“古代人没有钟表，就靠这个看时间啊？”

“嗯，”江熠也蹲下来，两人的影子在日晷上挨得很近，几乎要叠在一起，“不过遇到阴天就没用了。所以古人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大概是因为好天气里的影子太珍贵了。”

风从庭院外吹进来，带着点傍晚的凉意。林溪的帆布包带子被风吹得晃了晃，那个猎户座徽章在阳光下闪了闪。江熠忽然伸手帮她把带子理了理，指尖擦过她的肩膀，像一片羽毛轻轻落下来。

“去顶楼看看吧，”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听说从那里能看见城市的落日，今天天气好，说不定能看到晚霞。”

通往顶楼的楼梯是旋转式的，扶手上嵌着荧光条，像一条会发光的银河。林溪跟着江熠往上走，脚步声在楼梯间里轻轻回荡。走到一半时，她忽然想起口袋里的纸条，刚才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数到287颗星，但此刻看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忽然觉得好像不用问了。

顶楼的天台很开阔，风比楼下大些，吹得人头发微微飘动。远处的城市天际线在夕阳里泛着金边，一轮橘红色的落日正慢慢沉向高楼背后，把云絮染成了粉紫色。

江熠靠在栏杆上，指着天边最亮的那颗星：“那是金星，早上也能看见，所以叫启明星，也叫长庚星。”

林溪也靠过去，栏杆有点凉，刚好中和了脸颊的温度。“它总是最亮的吗？”

“不一定，”江熠转头看她，落日的光落在他半边脸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但今天它好像在等我们。”

远处的天文馆穹顶在余晖里变成了暗蓝色，像一颗被剥开的星球。林溪望着天边的金星，忽然觉得它和江熠眼里的光很像，都带着点温柔的执着，穿过遥远的距离，稳稳地落在她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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