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营沉默地引着叶常褚走到塔后僻静处。
一辆异常宽大华贵的黑漆马车停在那里,车身雕刻着繁复的暗纹,拉车的骏马也神骏非凡。马车旁放着一个结实的小木步梯。
叶常褚心里嘀咕了一句:真够气派的。
她提起裙摆,踩着小木梯,利落地登上马车。
刚站稳在车门口,目光扫过车厢内部,她整个人瞬间定住——薛则桓正端坐在里面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转身就想走。
一只大手快如闪电地从车厢内探出,精准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极大,猛地往回一拽。
叶常褚猝不及防,被这股蛮力硬生生扯得向后踉跄一步,直接跌进了车厢内。
“去哪?”薛则桓的声音平静响起,手上力道丝毫未松,将她牢牢定在原地,“说了送你回府。”
叶常褚用力挣了挣,手腕像被锁住,纹丝不动。她压下慌乱,声音尽量平稳:“薛首辅误会了。我以为只是齐侍卫相送。不知需与大人同乘。男女有别,不敢叨扰,我自去寻家人便可。”她目光紧紧盯着他扣住自己的手。
薛则桓没松手,淡淡道:“不巧,今日没骑马,只备了这一辆,只能委屈叶三小姐了。”
“大人”叶常褚声音染上急怒,“男女授受不亲,此非礼数,我家人……”
话未说完,攥着她手腕的力道骤然加重,猛地向内一扯。
同时,他另一条手臂如同出击的毒蛇,迅疾无比地横过她的腰身,向下一压
叶常褚惊呼未出,整个人便被这股蛮横的力量直接扯倒,跌坐在他身侧的座位上。
他横在她腰间的手臂瞬间如铁铸般收紧,将她上半身牢牢禁锢,死死按在座位上,紧贴着他结实的身侧和冰冷的车壁。
“坐好。”薛则桓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冰冷如刀锋,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像一道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去叶府。”他对外吩咐。
马车轻轻一动,平稳驶离。
叶常褚被他死死禁锢在座位和臂弯之间,动弹不得。
他身体的温热透过衣料传来,与他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形成诡异的反差。
更让她气恼的是,这马车厢内明明宽敞得很,位置足够两人各自安坐,他却偏要将她挤在这小小的角落里,两人身体紧贴着,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她又气又羞,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对他那点本能的畏惧,此刻也被这股强烈的憋屈感压了下去。
叶常褚咬着唇,开始用力扭动身体,试图从他手臂的禁锢和紧贴的角落里挣脱出来。
她肩膀用力向后顶,腰身也使劲往旁边挪,整个人像条不听话的鱼一样在他臂弯里扑腾。
“这又是在做什么?”薛则桓的声音立刻在她头顶响起,带着明显的不悦和一丝不耐,箍在她腰间的手臂纹丝未动,反而收得更紧了些,几乎勒得她肋骨疼,“别扭了,安生坐着。”
“我…”叶常褚被勒得气息一窒,挣扎的动作被迫停下,又羞又恼地低喊,“我挤!地方这么大,你干嘛非要挤着我坐?我透不过气了!” 她试图用胳膊肘去推他坚实的胸膛,却如同蚍蜉撼树。
薛则桓垂眸,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松动,只有不容置喙的掌控。
他甚至没有开口解释,只是用行动回应——那只原本扣在她腰间的手,猛地向上滑,直接扣住了她还在试图推搡的手腕
她懵了一瞬,更气了。
这人果真是有病
他强硬地将她那只不安分的手也按回她身侧,同时膝盖微抬,毫不客气地压住了她还在试图挪动的小腿。
这下,她整个人从肩膀到小腿,都被他牢牢地压制在了座位上,彻底动弹不得。
车厢内只剩下她急促而带着怒气的呼吸声,和他平稳得令人心寒的气息。
僵持了片刻。
箍在她腰间的铁臂骤然松开了力道,连同扣着她手腕的手也一并收回。
他高大的身躯,沉默地向车厢的另一侧,挪开了几寸。
虽然只是几寸,但那股密不透风的压迫感和紧贴的温热瞬间撤离,冰冷的空气重新涌入两人之间。
秋老虎的余威犹在,但傍晚山风带来的凉意已开始悄然渗透。
叶常褚只觉得周身一轻,被禁锢得麻木的肢体终于恢复了知觉。
她立刻抓住这空隙,迅速地向旁边挪开,几乎坐到了长椅的另一端,与他拉开了尽可能远的距离,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车厢壁。
她飞快地揉着自己被攥疼的手腕,戒备地盯着他。
车厢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辘辘声。
薛则桓端坐在那里,仿佛刚才的压制与退让都未曾发生。
他依旧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冷硬如冰雕,周身重新弥漫开生人勿近的寒气。
只是那微蹙的眉心,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被打扰后的余韵。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缓缓停稳。外面传来齐营低沉的禀报声:“大人,叶府到了。”
叶常褚几乎是立刻就想冲下车厢,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狭小空间和旁边这座冰山。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被压制后的余悸和被紧贴过的羞窘,伸手就去撩面前的车帘。
然而,她的指尖刚碰到帘子边缘,身侧的人影已先她一步动了。
薛则桓动作流畅地起身,高大的身躯微微低俯,先她一步掀开帘子,利落地下了车轿。
车帘落下又掀开,外面的光线透了进来。叶常褚定了定神,也跟着起身,弯腰准备下车。她一眼就看到了车旁放着的小木步梯,心中微松——总算不用再与他有任何接触。
她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探出脚,准备踩上步梯。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侍立在旁的齐营,在薛则桓一个极淡的眼神示意下,动作迅捷无比地将那小木步梯往后一抽,瞬间移开!
叶常褚的脚尖落了空,整个人重心不稳地晃了一下,惊得她低呼出声:“诶!我还没下去呢!”
薛则桓就站在车下,身姿挺拔,玄色的衣袍在傍晚的微风中纹丝不动。
他并未理会叶常褚的惊呼和怒视,只是从容地朝她伸出了手臂。
那只骨节分明、曾在她手腕和腰间留下不容抗拒力道的手,此刻稳稳地悬在半空,掌心向上,姿态甚至称得上有礼。
“你大可放心扶。”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最寻常不过的事实。
叶常褚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一半是刚才车厢里紧贴的余热未消,一半是被他这种强势安排激起的羞愤。
方才又是谁在轿子里把她箍在角落里动弹不得的?真是一会儿一个脸色。
“不劳首辅大人费心”她声音带着明显的冷硬和抗拒,目光扫过被移开的步梯,这点高度,跳下去便是。
念头一起,叶常褚不再犹豫,一手按住车辕,身体微屈,便要直接跃下。
就在她重心前倾,脚尖离地的瞬间——
那只悬在半空、原本掌心向上、看似“礼让”的手,骤然翻覆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玄色的残影,下一刹,一股巨大而精准的力量猛地箍上了她纤细的腰肢,硬生生将她腾空的身体截停在半途
“呃”叶常褚惊呼卡在喉咙里,整个人像被拎住后颈的猫儿,悬空定住。
双脚离地,腰身被那铁臂紧紧箍住,紧贴着他坚实的身躯。
熟悉的、带着冷冽气息的温热透过衣料传来,比在车厢里更加强势,更加不容挣脱。
薛则桓的手臂稳如磐石,将她牢牢固定在臂弯里。
他微微侧身,动作看似随意,却精准地卸掉了她下坠的冲力,然后才稳稳地、缓缓地将她放下。
双脚终于沾到坚实的地面,但腰间的桎梏并未立刻松开。
叶常褚猛地抬头,有些气急的开口
“放开我”
他面色一怔,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
箍在她腰间的手臂终于缓缓松开力道,却没有立刻撤离,似乎是在确认她真的能站稳。
叶常褚在他松力的瞬间,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向后弹开一大步,彻底脱离他的气息范围。
她飞快地整理着被弄乱的衣裙,动作带着明显的慌乱和余怒,狠狠地瞪着他,胸口起伏不定。
似乎生怕他下一秒又搞出什么幺蛾子——再把她拽回去,或者又说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禁锢她。
这念头一起,叶常褚几乎是立刻稳住了心神——离这登徒子越远越好。
她倏然转身,裙裾在空中划出一道带着怒气的弧线,头也不回地就朝着叶府大门疾步走去。
直到那抹纤细倔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朱漆大门内,沉重的府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内外的一切视线。
薛则桓依旧站在原地。
暮色四合,天边最后一抹残霞也褪尽了颜色,深沉的靛蓝开始浸染天空。
府门前的灯笼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勾勒着他挺拔如松的玄色身影,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晚风拂过他纹丝不动的衣袍下摆,带来一丝凉意。
那双深不见底、惯常只有寒潭般冷意的眼眸,此刻望着那扇紧闭的叶府大门,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门板,追随着那个气呼呼跑进去的身影。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餍足的光芒悄然划过。
那纤细腰肢在掌中挣扎的触感,温热柔韧,带着鲜活的生命力,仿佛还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指掌之间。
她气急败坏瞪着他的样子,像只炸毛的、亮出了爪牙却毫无威胁的小兽。
方才在车厢里将她禁锢在角落时,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她挣扎时,发丝不经意拂过他下颌的微痒;还有最后落地时,她因惊慌和羞愤而微微急促的呼吸,以及那隔着衣料传来的、清晰的心跳震动……这些细碎的感知,此刻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一圈圈微不可察、却真实存在的涟漪。
他下意识地,用那只刚刚还紧紧箍在她腰间、此刻垂在身侧的手,极其缓慢地、近乎回味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指腹。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她衣料细腻的纹理和属于她的、微热的体温。
齐营依旧垂手侍立在一旁,将主子身上那股骤然降临又迅速收敛的、极其罕见的情绪波动尽收眼底。
就在这时,另一辆装饰雅致、悬挂着叶府徽记的马车,在暮色中辚辚驶来,停在了府门前不远处的空地上。
“大人。”齐营低沉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意味,目光精准地投向了那辆新到的马车。
薛则桓的思绪瞬间从那温软的触感和炸毛的小兽身影上抽离。
他脸上那丝若有似无的回味痕迹彻底消失,恢复了惯常的冰封冷硬。
他循声淡淡瞥了一眼。
只见叶府的马车停稳,帘子掀开,叶常褚的两位兄长——叶家大郎叶承硕和二郎叶顷远——先后利落地下了车。
他们身后,跟着叶家夫人和另一位年轻小姐,显然是一同去进香归来了。
叶家兄弟一下车,目光便自然而然地扫向府门方向,立刻就看到了那辆在夜色中依然气势迫人的首辅座驾,以及车旁那道挺拔孤绝的玄色身影。
两人俱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明显的警惕。
方才在寺中,有小僧过来传话说:首辅大人将叶三小姐带回去
于是着急的马不停蹄的就带着家人赶回来了
“首辅大人安好,未曾远迎,还请恕罪。”叶承硕此刻声音清朗,带着世家公子的教养。
叶顷远也紧随其后行礼,姿态同样恭敬。
薛则桓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人。
他随意地抬了抬手,动作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疏离与矜贵,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叶承硕直起身,目光谨慎地扫过那辆华贵的马车和侍立一旁的齐营
“今日多谢大人送舍妹回来”叶承硕面上笑容不变,试探着问道,“只是……不知大人如何碰见舍妹的”
他问得委婉,但意思已然明了。明桃是不是闯祸了
“噢,这个嘛……”薛则桓的声音拖长了半拍,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他没有直接回答是否遇见,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口吻,平静地说道:
“令妹方才,确是由本官顺路送回府中的,本官与令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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