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不见底的凤眸 第10章

夏玖涣散的视线，艰难地聚焦在她那双玄色锦靴上的一抹暗红血迹——那是从他自己身体里流出的血。

他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又一次落在自己身上。这次，不再是那种大局已定后的平静审视，而是夹杂着一种难以名状的专注。就像猛兽在打量爪下已无力反抗的猎物，琢磨着从哪儿下口才好。

接着，司徒昭缓缓蹲下身。

这个动作，让夏玖几乎停摆的心脏猛地一跳！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见过她高傲的模样、冷酷的样子、愤怒的表情、深谋远虑的神态，可从未见过她以这般平等的姿态，蹲在一个卑微的、濒临死亡的暗卫面前！

玄色的衣料垂落在地，连同她身上那股清冽且危险的气息一起，把夏玖整个笼罩起来。她离得很近，近到夏玖能清楚地瞧见她玄色领口上用极细金线绣着的繁复又隐秘的夔龙纹路，近到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如同雪后寒松般的冷香，混合着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他伤口的血腥气。

一只冰凉的手伸了过来。

夏玖的身体瞬间绷紧，残存的意识发出尖锐的警报。可预料中掐住喉咙或者伤口的手并没有落下。

那带着薄茧的、冰冷的手指，十分突兀地、轻轻地拨开了他额前被冷汗和血污浸湿、黏在伤口上的乱发。动作虽算不上温柔，但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掌控感，将那遮挡视线的阻碍拨开，使他被迫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她的目光之下。

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额角那处被金砖磕破的伤口边缘，带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刺痛和冰凉的触感。夏玖猛地一颤，涣散的瞳孔因这突如其来的接触而瞬间收缩，本能地想要偏头躲避。

但是，那只手更快。

冰冷的指尖没有离开，反而顺势下滑，带着一种近乎狎昵的力度，捏住了夏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再次对上那双深不可测的凤眸。

距离近得令人恐惧。

夏玖能清楚地看到她眼中自己的倒影——狼狈、苍白、血迹斑斑，犹如被碾入尘泥的残花。也能看到她眼底那片冰封的深潭之下，此刻正翻涌着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极为复杂幽暗的情绪。那里面有审视，有评估，有冰冷的兴趣，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极其淡薄却足以让夏玖灵魂冻结的……怀念？

她在看谁？是在看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暗卫夏玖？还是透过他，在看前世那个最终倒在血泊里、为她铺就帝王之路的……夏玖？

司徒昭的目光在他脸上游移，从染血的额角，到因剧痛而失去血色的薄唇，最后，停留在他那双因恐惧、痛苦和残留的疯狂意志而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睛上。她的拇指指腹，带着一种近乎描摹的力度，缓缓擦过他唇边干涸的血迹。那冰冷的触感，惹得夏玖又是一阵难以控制的轻颤。

她的红唇，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个弧度。

这不是笑。

那弧度冰冷、锋利，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近乎残忍的满足感，如同终于将猎物彻底关进笼中的猛兽。

随后，她开口了，声音压得很低，宛如情人间的私语，却字字如同带着冰棱般的锋芒，清晰地刻入夏玖即将崩裂的意识深处：

“这眼神，还算没废。”

她冰凉的指尖，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力度，重重按了按他下颌的骨节。

“记住你的命是谁的，夏玖。”

“这条新锁链……”她的声音顿了顿，凤眸深处闪过一丝夏玖无法解读的、幽暗的光芒，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刚刚被厚重药布包裹起来的左臂，“……本宫亲自给你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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